在炼狱工作的第二个月。
我刚把一锅炖得软烂的牛尾汤端上石桌,麒麟老人突然阴沉着脸出现在洞口。
他瞥了一眼满桌的菜肴,铜钱眼珠里闪过一丝嫉妒,又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冷声道:
“丫头,其他几位大人听说了你的手艺,都想让你去伺候几日。你收拾收拾准备走吧。”
饕餮正啃着一根牛尾骨,闻言猛地抬头,嘴角还挂着肉渣,近期饕餮的脾气一直都很好,好到我忘记了,他其实是个凶兽!
只见他直接把牛尾骨甩在了麒麟老儿的脸上,大喊道:
“放屁!这丫头是老子的厨子,谁敢抢?让他们过来和老子讲道理!正好让老子看看是谁在打老子的主意。”
麒麟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可这是规矩…贵宾们都有权轮流享用奴仆。您已经占了一个月了,也该往下轮了…”
“规矩?”
饕餮冷笑一声,肥硕的身躯缓缓站起,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窟。
他裂到耳根的嘴角咧得更开,露出森森尖牙,狠狠地说道:
“老子就是规矩!”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青铜鼎朝麒麟砸去。
麒麟慌忙闪避,鼎砸在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滚!”
饕餮继续怒吼道:
“再敢来要人,老子连你一起炖了!拿你泡酒好不好啊?”
麒麟老人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他狼狈地退出洞外,临走前怨毒地瞪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什么话都没说,都说抓住一个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这话我一直觉得不对,抓住一个男人这事儿本身就可悲。
但是如果说想要抓住饕餮,那真的就是只要抓住他的胃就可以了。
饕餮余怒未消,一脚踹翻了石桌,菜肴洒了一地。
他喘着粗气转向我,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你哪儿也不准去!就在这里给我做一辈子的饭,我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什么要走?”
我低下头,装作惶恐的样子:
“是,大人。我自然是不想要离开大人的,大人给了我这么多好东西,让我的族人能够改善生活,我真是十分感谢您,麒麟老头儿对我一直有些误解,所以…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如果我能一直在您这里工作当然好…”
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留在饕餮这里,至少比去伺候那些未知的凶险要好得多。
饕餮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后嘟囔道:
“重新做一桌来。好多我都洒在地上了。”
我赶紧应下,转身去准备新的食材。
经过这一闹,我更加确信饕餮的庇护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饕餮这段时间被我养得很好,原本脏兮兮的洞府也被我带着人一点一点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他吃饭的时候能有个章程,先吃什么再吃什么。
这样我工作起来便有了条理。
下班的时候我刚要离开,饕餮就往地上扔了几个蜜饯,开口道:
“掉在地上的东西老子不吃,还有今天的肉,老子也吃腻了,你拿走吧。还有…那个破面粉你也拿走。老子喜欢细腻的食物,那东西拉嗓子。”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饕餮老祖喜欢什么,而是着剩下的食材来到了爷爷那里。
简家村的路我已经走得很熟,穿过三道血瀑和一片扭曲的石林,再加一片干涸的河床荒地,就能看到那片低矮的石屋群。
月光下,简乐正蹲在村口的石磨旁磨着什么东西。
见我来了,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
“今天又带了什么好东西?爷爷念叨你一天了。说今天有好几个人看见麒麟那老头儿的表情不太好看…”
我解开包袱,露出几块油纸包着的肉和一小袋面粉,无奈说道:
“麒麟那老头看我不顺眼,今天来找茬,结果被饕餮骂了一顿。不过今天饕餮大人心情好,赏的牛肋条和野麦粉。爷爷的牙口不好,我特意炖烂了些。你们可以再炖煮一下。”
简乐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袱,凑近闻了闻:
“真香…比上次的岩羊肉还香。你等着,我去叫你爷爷。”
她转身跑向最大的那间石屋,脚步轻快得不像个被囚禁百年的魂魄。
我心里却在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饕餮这里确实安全,但是我不认为麒麟会让我在这里顺风顺水的生活。
“丫头!”
爷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拄着拐杖从石屋出来,右脸的黑色纹路比上次见时淡了些:
“又冒险带东西来?饕餮那老东西精得很,你...”
“没事的爷爷。这是饕餮大人赏我的,你们可以吃的。这些肉咱们自己留一半,然后给大家也熬一锅汤吃一吃。”
我扶着他往屋里走,屋里的炉火烧得正旺:
“你不用担心,他现在离不了我的手艺。今天还为了我和麒麟翻脸了。”
简乐已经利落地架起陶罐,把肉又切小了一些,扔进去。
肉块在沸水里翻滚,散发出好闻的油脂香。
爷爷盯着火光出神,突然压低声音:
“你最近有看见你弟弟么?”
我摇摇头。
自从那夜匆匆一见,弟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饕餮的令牌能让我在大部分区域通行,但炼狱深处那些锁链密集的地方,我还是不敢贸然前往。
我在大部分区域里找了弟弟许久,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别的不怕,就怕被麒麟老人关起来,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对了。”
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饕餮赏的蜜饯:
“您尝尝这个,甜得很。这是我做的,饕餮吃了一大堆,这几个掉地上,他现在比之前讲究,掉地上的就不吃了,这些就便宜了我,我洗干净带过来一些给你们。”
爷爷接过蜜饯的手突然僵住,独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腕:
“这是…?”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片鳞纹,形状像极了…
张明迁锁骨上的疤痕。
但也有所不同,颜色更加的深邃。
“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摇了摇头,有点儿迷茫的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我也不清楚,您不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话没说完,爷爷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这不是沾上的!这是…这是认主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