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朝文武各怀心思的目光,水瑶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切入了主题,
“父皇,瑶瑶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好几处边防都出了战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康帝收敛了笑容,长叹了一声,
“边疆狼烟四起,恐怕是我这皇帝的德行不够,才惹得天怒人怨吧。”
这句话一出,堂下站着的大臣纷纷跪倒,一个个嘴里大呼:
“微臣有罪。”
“臣罪该万死。”
“主辱臣死,陛下万万不可作此等所想。”
水瑶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上这众多或真心或假意的东文高官,什么也没说,等着他们消停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太康帝。
太康帝也很无奈,
“好了,都平身吧,天天都是这些说辞,朕都听的起茧子了。”
说完抬手唤了个口齿伶俐的上前来,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给水瑶讲了一遍,又将今天朝堂上争执的问题也说了一遍。
水瑶听到大家正为西北的领兵之人争论不休,略一思索,就开口把这件事情接了过来。
“既然两位皇兄都不在京城,芷瑶身为东文长公主,自然应该替父皇分忧,这西北,我去!”
于是众臣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水瑶听了一会儿,听得烦不胜烦,看着依然面沉似水,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凌南苍,同情之余也不免生出一丝尊敬来。
这皇帝当的,其实也不是像以前想的那样容易。
吵吵嚷嚷到最终,还是太康帝凌南苍定下来了决定,由长公主凌芷瑶带兵进西北,招安为主,安抚为主。
凌南苍委婉的给水瑶交了底,这仗最好不打,即使打也要速战速决,早点回师京都,就能少点军备花销。因为东文的国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说到户部的囊中羞涩,众多的大臣都同情的看着水瑶,如果没有银钱的支持,这长公主是不是该后悔逞英雄接这个不讨好的差事了?
谁料到水瑶沉吟片刻后,做出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
“银子粮草,户部核算过后,我只取两成,剩下的我可以自筹,不动用国库的一分一毫。”
“公主三思,这军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长公主,您这话说得似是有些托大了,远征地域广阔的西北所需要的物资可不是一个小数。”
“长公主生长在民间,恐怕没有见过什么大量的钱财,您下了殿堂,不妨找几个账房好好算算,看看那是多大的一笔数目。”
……
善意的,带着讥诮口吻的话语在水瑶耳边此起彼伏,整个大殿上热闹非凡。
看着殿前的一众人等情绪即将被自己的决定点燃,水瑶立刻摆手道:
“诸位稍安勿躁,没有些底气,本公主自然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这本来就是我这次回来时就想要告知父皇的事情。
如今我们东文出了能人,他实验出了高产的粮食,才仅仅种了一季,所产出就顶上了往年一年的产量。
他掌握的技术和良种,已经让江南的富商大户纷纷倾尽钱财求取,他趁机在江南速种了一季,年前已经获得了丰收。所以,他手中的粮食钱财,已经足够支撑这一次的西征,芷瑶这一次回来,本来是想要告诉父皇这个好消息,押运物资回来充盈国库的,现在看来,竟可以直接用作西征的军备了。”
“我东文居然有如此能人?他是谁?人在哪里?”
“父皇不要着急,这人其实父皇是见过的,究竟是谁,他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您宣进来看看便知。”
水瑶不紧不慢的卖了个关子。
“宣,宣,快宣!”
太康帝激动了,满朝的文武百官也都激动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殿外看。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细高的身影,身着大红色的官服,手拿笏板,步履坚定的一步步走上了大殿。
太康帝和满朝文武的眼神都已经黏在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此人身材瘦削,眉目温和,唇角却透露出一股倔强,骨相不错,但皮肤却有些黝黑,身着四品的官服,按说也勉强算是朝廷大员了,可那脸皮却黑得像个老农,最重要的是,以他这不低的官位,站在大殿之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认出他是谁来。
气氛有些尴尬,直到此人自己报上名来。
“臣工部侍郎田文杰依召回京述职,陛下万岁!”
“田文杰?你是田文杰?”
这一下,堂上不少人连同太康帝都惊讶坏了。
田文杰不是几年前那个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探花郎嘛?
这个人,太康帝自然是记得的。
翰林院的老夫子们也是记得的,那探花郎,进士及第之后留在了翰林院,长得白白净净的,说话和声细语的,书抄的字迹清秀端庄,以至于后来被拿去刻制了墨印的模板,这么一个天生的文官清流,后来突然被户部要去管那些黄白俗物,真是埋没了。
可是,户部的银钱万万不能把人养的如此粗糙啊?
户部尚书也连忙上前一步,这田文杰本是靖王凌稷的人,初来户部的时候,他还很是关照了一番,可这人却有些书生呆气,不肯和光同尘,后来见靖王对他也不是太重视,就把他撂在一边了。后来,……后来,在自己都快忘了他的时候,忽然靖王把他调到工部去了,还升了一级,做了五品的给事中。工部虽然没有户部油水大,但一个五品的官员,不,看服饰,这人已经是四品大员了,怎么弄的灰头土脸的,如此狼狈。
工部的官员对田文杰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可除了一两个这两年出过京的人,也几没有人敢认田文杰了,这也没多长时间啊,这位白面书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说模样,就连那身官服,都半新不旧的,整个人没有四品大员该有的威严。
太康帝看着田文杰,回想着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探花郎,脑中闪现着此人这几年的履历和功绩,尤其是离京之后跟随睿王凌瑾兴修水利的那些成果。终于明白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些薄薄的公文邸报展现不到的地方,真正为东文而倾尽心血的人是怎样付出的。
这一刻,他终于完全相信了芷瑶前些日子对他说的话,下了决心要撕开东文虚假繁荣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