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如今的状态,才是对我们大汉最为有利的。”
“朝堂之上不乏饱学之士,他们通晓历史,也清楚历代对游牧民族的处理方式,都认为应该彻底摧毁北胡,甚至让其支离破碎,这样对我们最有利。但许多人只看到了其中的好处,却忽略了另一方面的事实。”
“那就是北胡汗权的存在,对内部其他势力起到的压制作用。”
“北胡由众多部族组成,如今之所以能够长期控制从长城以北、东至女真人居住地、西至哈密以及更西边的裕勒都斯河区域、北至叶尼塞河的广阔地带,全靠这个‘汗位’的存在。北胡的存在本身,实际上是对草原的一大消耗,因为北胡的君主不会允许底下的其他部族变得过于强大,一定会在暗中进行打压。”
“只要北胡政权还在,这种打压就不会停止。”
“如果北胡政权消失的话……”
诸多迁徙者若失去约束,实力或将显着提升,因其以往常需单打独斗,抵御其他北域部族。然北域帝国覆灭后,此类阻碍大为减弱,许多勇猛之族随之崛起,进而可能危及边境安宁。
此为其一。
其二。
北域帝国源自中原 ** 。
他们早已适应了中原的奢华生活。
让他们回归逐水草而居,许多人并不适应。
历经近百年,诸多迁徙部落的“农耕”成分渐增,特别是东北的某些族群,靠近长城区域的尤为如此。即便在北域,他们仍沿袭中原时期的做法,征收农业税。只要北域政权存续,即便诸多部族心怀怨恨,也得从事“半渔猎半农耕”的事务。
若北域政权消亡,
农耕将被完全舍弃,迁徙部族则彻底转向渔猎。
这类完全游牧化的部族,对大国而言实为严峻挑战。
北域的威胁显而易见,大国可对此有所预料,但北域政权消失后的隐性威胁,则难以预见。因此,相比完全消灭北域政权,让其苟延残喘,对大国更为有利。
甚至,
当北域首领无力驾驭手下时,朝廷应适时介入援助。
北域存在越久,对其下各派系的压制越长,大国发展自身力量的时间也就越多。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
随着大 ** 力的不断增强,以及对北域内部的逐步拉拢,终将实现全面吞并北域,将整个北方纳入版图。届时再清除那些对大国怀有敌意的部族。
数十年的和平,并非大国所求。
北疆的全面稳定,才是大国乃至军队将士应追求的目标。
“一举平定边陲!”
听到林之川的激昂话语,李景然顿时傻了眼。
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实在不明白,林之川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想法,刚开始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颇有道理,可具体哪里有道理,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仿佛就是这样。
长久的安定与真正的太平。
保留北漠的存在,让它自行压制内部的游牧力量,同时维持一部分农耕传统,这对将来统一北方大有裨益。若北漠真的被灭掉,那么那些游牧部族便会失去约束,农耕文化也可能就此消亡。
粗犷与文明。
北漠虽弱,却还存有中原文化的影子。
其余的游牧部落却没有这种痕迹。
相较之下,显然如今结构相对完整的北漠,比那些散漫的游牧群体更容易应对。
想到这里。
李景然思绪开始紊乱。
姚伯安、赵文远等人也眉头紧锁。
他们看向林之川的目光中满是敬畏与沉重。
他们逐渐明白了。
林之川其实是想把北漠当作一只“家养的小鸡”,让它自己去清理庭院里的害虫。等养得足够强时,再将其 ** ,为己所用。
姚伯安和赵文远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深邃。
赵文远曾在元廷任职,深知其中复杂,各派系之间互相牵制,争斗不止。正因如此,北漠虽然占据广阔土地,人口也不少,却一直难以团结一致。
若按林之川所说行事,确实可行。
北漠内部已经腐朽不堪。
如果不是大明偶尔威胁要北伐,北漠内部恐怕早已自相残杀。
昔日的旧事,总让人唏嘘不已。
一旦外部压力消失,北方的**之争必将更加激烈,但结局却难以预料。若一方能统一北方,这对南方而言绝非好事;反之,若双方长期相持不下,则是最理想的局面。
俗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
夏之白的计划能否成功,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一件事:
那就是南方必须持续变得更强,而且要比北方强大得多。
否则,这无疑是放虎归山。
尽管如此,张玉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策略能够实现,不仅对天下有益,还能让北方边境长久安宁,缓冲地带甚至可以向长城外扩展数百里。
姚广孝捻着胡须,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他在心底反复推演,无论怎么计算,都得出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
他虽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接受,这个看似荒诞的想法确实有可能成真。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姚广孝在心里暗暗咒骂了几句。
看着眼前那些满脸困惑的士兵,再瞧了瞧一脸震惊的朱棣等人,夏之白微微一笑。
他从容说道:“刚才的话,对你们来说冲击很大,甚至许多人连想都不敢去想。但作为一名政治家、军事家和战略理论家,这些都是必须思考的问题。”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谋定而后动,才能百战不殆。”
“当然,具体政策还得由朝廷决定,最终朝廷会如何选择、如何行动,都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并不是我说两句就能随便更改的。”
“你们唯一了解我的,就是我是新科状元。”
“你们所不知道的是——”
“我现在是一名商官。”
“此次前来,是为了在这边建立铁矿厂。”
李之安说道:“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李之安别的不敢保证,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做到,那就是我冶铁坊打造的‘千锤钢’,其中的一部分一定会用于改良兵器。”
“我刚刚仔细检查了那些火铳,发现它们的铸件表面粗糙,结构松散,还存在许多铸造缺陷和气孔。这表明这些火铳所用的铁料并不是‘熟铁’,更不是‘千锤钢’。虽然大明确实能生产一些千锤钢,但是比起制造火器,官方更倾向于将这些优质钢材用于制作昂贵的宝刀、宝剑等高端刃具,而不在意火器的性能。”
“我不一样。”
“我愿意把大部分炼制出来的‘熟铁’和‘千锤钢’应用到火器的改进上。”
“即便进步不大,只要能让士兵们使用起来更加便利,能够更安全地操作,能够更准确地命中目标,这样的努力就是有意义的。”
“我希望将来,你们使用的火铳不仅易于装填,而且不容易出现故障,还能做到百发百中。你们操控的火炮也应该轻便精准,人人都是神炮手,即使距离数百步外也能一击致命。”
“我希望大明的战士不会因为自己的装备而受伤或丧命。”
“我也希望能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近身搏斗带来的伤亡是非常不划算的,大明的战士个个都极为宝贵,每一次损失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这种本可避免或者显着减少的伤亡,理应降到最低限度。”
“我真心希望,大明的武器能与北元拉开巨大的差距。”
“当北元仍在依赖弓箭骑射时,大明已经广泛运用火器。一旦北元骑兵发起冲锋,大明的火器齐射将使他们的部队溃败,以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成果。”
“我也期待,这些日益强大的火器最终能够彻底征服北方。”
“让那些北方部族从此只能载歌载舞,不再有侵略之心。”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也需要战士们的共同努力。”
一声难以名状的哽咽忽然传来,迅速弥漫在整个营地。最初只是零星的啜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到最后竟化作一种深切的感激。
男儿有泪不轻流,只因未到伤心时。
叶青川低声叹息。
眼前的景象,并非他所能预料。
他自知自己的言语谈不上精妙,但能得到这样的反响,或许是因为这些战士被忽视得太久。
突然间被关注,那种委屈和不甘瞬间失控。
对于政治家来说,最残酷的惩罚并非罢官或贬谪,而是被遗忘。
而对于普通民众,最绝望的回应从来不是辱骂或指责,也不是被轻易践踏,而是冷漠!
大明的士兵已经被冷落太久。
大明从 ** 至官员、胥吏,他们远离真实基层已久了,他们认为朝廷已经给予军户足够的支持与政策,殊不知军户在天下毫无地位可言,也缺乏基本权利,更未曾获得应有的荣耀。
朝廷虽赐予土地,但军户的生活生产始终存在诸多难题。
因为像朱棣这般“好大喜功”的人太多,时常将军户召集起来毫无意义地操练半个月,严重干扰了军户正常的劳作。
而且地方将领升任后,便暗中侵占低级士兵的土地,无奈的是这些士兵没有发声的途径,他们的怨言也无法传达至高层。
若真要听取底层军户的意见,
十有 ** 都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