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方炎来到第一小学门口处等待放学。
他又回到了独身一人的状态。
望着学校里的办公楼,方炎发着愣。想起了第一次见王玉珏的场景,想起了坦坦见到她时大哭着要妈妈的场景,心里不禁阵阵的抽痛。
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困扰于情感当中以至于不得不下意识地逃避的方炎,此时浑身的不适应。心里满满是繁华散尽的落寞。感觉最对不起的是儿子。
他这个做父亲的太不称职,想起自己为儿子做的那一点点事情,方炎心里就满满的是愧疚和难受。身虽不颠沛流离,心却在漂泊,这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方炎认为自己决定放手公司事务,腾出更多的时间给儿子,很对,为时不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身上肩负着的不仅仅是养育儿子的责任,更肩负着为老方家培养下一代继承人的使命。
从这个角度来讲,没有什么事情比此事更重要了。
缓缓悠长地呼出一口气,方炎越发坚定了。公司可以放手了,秦国华们的事情一毕,接下来的重心就是孩子——给孩子找个妈。
远处一辆Ec7驶过来,靠边停下。
钱满贵胖大的身躯下车,方炎明显地看到车子的离地间隙一下子提高了不少,不由的微微笑了笑。
快步走过来,钱满贵微微鞠躬打招呼,“方总,您今天来得可真够早的。”
“没什么事就早点到,守在这放心一些。”方炎说。
“是啊。”钱满贵感慨着,“孩子永远是父母放心不下的心头肉。方方面面什么事情都要操心。方总,不怕你笑话,我还算是个做事干脆的人。不过一旦是孩子的事情,总是瞻前顾后的,给她穿多了怕热着,穿少了怕受冷。一离开视线那颗心就挂了起来,做什么都心神无法安定。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孩子之前我自我感觉人生的价值基本上都实现了,有了孩子才发现,其实才仅仅开始。”
方炎呵呵笑了笑,“诸多感慨,看来你心情不错。”
“日子一天一天过,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九零后的小姑娘都懂得的道理,咱们这些大叔若是看不透,就该让人笑话了。呵呵,当然,方总您不在大叔之列。”钱满贵笑道。
“我不显老。”方炎说。
钱满贵却是摇了摇头,说,“我倒是觉得,您是二十几岁的外表,四十多岁的内心。”
“你拍马屁的功夫不错嘛。”方炎笑道。
尴尬地笑了笑,钱满贵说,“方总,目前为止我跟您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说实话,我没必要刻意讨好您。我说的,都是自己心里的看法。我能看得出,您一定经历过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听多多说,您以前是特种兵。那是一个神秘的职业,也是我认为所有职业中队个人素质要求第一高的职业。”
“总的来说,特种兵也是人,某种意义上讲,和此时此刻行走于大街上的任何一个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方炎微笑着说,“出于宣传和其他方面的需要,媒体大多数时候将特种兵神化,让人们形成一种特种兵无所不能的印象。其实我认为这一点是非常不好的,但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说着,方炎指了指钱满贵,笑了笑说,“只要是人就不可能超越人类身体机能的极限,所谓超越极限,实际上只是在不断抬高极限的临界点。所以说,特种兵爬墙,也会有摔下来的可能。”
钱满贵认真地点头,笑着说,“方总您的解释很容易理解。不过站在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角度去看,特种兵就是无所不能能完成常人无法想象的任务。”
“因为神秘,所以容易在想象中被神化。很多事情都如此,因为不了解,所以会畏惧。人们之所以恐惧,是因为无法预知未来。”方炎说,“与是相反的是,倘若过去了,因为经历,所以觉得一切都很自然,有把握。因为这个事情我做过。”
钱满贵表情非常的认真,看得出,他是真真的在思考方炎的话。
“有一种观点认为,伟大的企业家同时也是哲学家。我的水平有限,一直很难理解这句话。今日听了您的这番话,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钱满贵沉声说,笑了笑,“红星集团的火箭式发展,成了夏城地区多家商业研究机构的研究课题。我想,他们穷其团队精力,恐怕也很难找出成功的关键点。”
方炎微笑着摆了摆手,“不能这么说。我信奉一个道理,任何事情只要去做,就有做成的可能。历史上那么多难解的课题不照样被一一解答出来了吗,呵呵。”
“方总所言极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钱满贵认同地点头,“很多道理很多人都懂得。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对自己对别人,关键还是执行。”
“你说到了点子上。”方炎微微颌首,“华国军队能够以劣势装备打败强大的敌人,部队的执行力是很重要的因素。”
钱满贵笑了笑,说,“和您聊天甚过所谓的mbA总裁班学习。我想,您的红星公司的执行力一定非常的果断干脆。”
“这是生存的基础。”方炎微笑着说。
钱满贵连连点头,犹豫了一阵,才说道,“方总,您昨天说的事情,我回去和家里那位很认真地讨论了一下。她现在也生出了悔意,不想看到这么些年的心血就这么消失。方总,有为公司愿意与红星集团合作。”
方炎微微笑着看钱满柜,心里在想,此人符合自己挑选合作伙伴的标准,很沉稳,很老练,很会拉近彼此的距离。聊了这么多,他才转入真正的话题,可见很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是难得的品质。
方炎问道,“你倾向哪种合作方式?注资有为公司,还是重新成立合资公司,或者干脆成为红星集团的子公司。”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钱满贵和他妻子合计的时候,最希望的方式是红星集团注入部分资金,占一定股份,但不能控股。不过钱满贵还是看得清楚形势的,以红星集团的霸道作风,基本不可能不控股。
可是一旦红星集团控股,有为公司的实际主人就变成了方炎。这对钱满贵夫妇来说,首先情感上就接受不了。
方炎显然很清楚钱满贵的想法,看见他这般犹豫,就更加的确定了。
“有为是民族品牌,我希望重振它,壮大它。”方炎说,“钱总,我谈一谈我的看法吧。”
钱满贵连忙说,“您说。”
“你的有为公司不必和红星集团发生股权上的交叉,我个人投入资金,不参与经营。”方炎简单一句话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眉头挑了挑,钱满贵低头沉思着。方炎要当个天使投资人,这再好不过。但是不好的方面也客观存在——有为公司无法共享红星建设集团的资源。
这意味着更多时候需要靠自己,也就是说,自己得重新回到当年奋勇拼杀的状态中去。
很快,钱满贵就有了决定,决定来个事业第二春,再拼杀一把。
“方总,我没有问题。”钱满贵说。
微微笑了笑,方炎说道,“那就看你的了,你一定能带着有为公司冲进世界五百强,我看好你。”
“多谢方总的信任。”
说话间,放学铃响,学生们陆陆续续的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值班老师的带领下走出来。
“孩子放学了。”方炎说道,“先这样吧,过几天找个时候你来找我一趟,把细节敲定下来。”
“好的好的,方总,我会提前给您去电话约定时间。”
摆了摆手,方炎就走向校门,坦坦看见他,走过来。
坦坦的情绪似乎不高,耷拉着个脑袋,看见方炎也提不起精神来。大猫也受了影响,同样耷拉着个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小主人。
方炎走过去蹲下,问,“儿子,这是……失恋了?”
坦坦扭头看了眼不远处被钱满贵牵走的多多,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才说道,“没有,我们感情很好。”
“那你这是怎么了?”方炎又问。
“怎么了你不知道吗?”坦坦似乎憋着一口气,“小姨走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炎一愣,“呃,谁告诉你小姨走了?”
坦坦取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个手机,说道,“小姨微信告诉我了,她出国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方炎拿过手机一看,还是最新款的畅想6手机,那么大个屏幕拿在坦坦的手里就跟个小电脑似的。
“你哪来的手机?”方炎问。
“小姨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坦坦说。
方炎一下子想起来了,“哦对,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
“你还没告诉我,小姨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偷偷走,你是不是打小姨了?”坦坦质问道。
“没有啊,我不打女人的。”方炎解释道,“小姨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想出国散散心。她怕你哭,所以走之前没敢告诉你。明白吗?”
坦坦撇了撇嘴,“你才哭呢,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才不会哭鼻子。”
“看来你很懂事嘛,那就好。小姨又不是不回来,在外面玩腻了就会回来。行了,别不开心了。咱回家,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方炎说着,牵着坦坦朝车走去。
坦坦抬头看了眼方炎,鄙视地说了句:“你做饭没王老师做的好吃。”
方炎脚步稍微僵了僵,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心里只是无尽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