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郎从里面数出五百两银票放在谢锦跟前。
“救下你,本是为报答你救芽儿之恩,怎可还收你的钱,女君,你快将这银票拿回去吧,莫要再说什么给银子的话。”
他的声音轻软,谢锦却起身连连后退,眉间轻蹙:“送出的东西哪有往回拿的。”
“你且拿着,我的命可比这些值钱多了。”
姜三郎手指僵硬,就这么伸着手,既没有放下又没有继续往前送。
对方这话一出,他要是继续把银票送回的话,好像就是在说季轻的命分文不值一样。
谢锦见此,又对姜芽儿开口说道:“芽儿,你来劝劝你爹,让他莫要再推辞。”
姜芽儿倒是不像姜三郎那般,谢锦一说他便立即起身去劝姜三郎。
他是巴不得可以和谢锦之间的联系再深些,再说没有这笔银子他们怎么留在京城。
且收了银子,他就更加有由头去寻谢锦。
一来二去的,感情不就更深了吗?
于是,在姜芽儿和谢锦的连番劝说下,姜三郎终于将这笔银子收下。
但是却去隔壁借了笔墨写了张欠条,只说是他借谢锦的,到时赚了银子就还过来。
谢锦没有丝毫犹豫,便按下了指印。
毕竟借给姜三郎银子的是阿 轻,又不是她谢锦,收不收账是她说了算。
看着姜三郎把银票重新锁了起来,谢锦心中雀跃。
她知道自己对姜三郎有那么一点心思,但是她却不明白姜三郎是否也是如此。
而且,姜三郎并非京城人士,当时她怕人也不愿来京,因而在离去时,也没有任何行动。
她只当他们二人缘分不够,心中有不少遗憾。
可如今上天将这人送到她的面前,她怎能不留下他。
不管他们之后会怎样,能不能在一起,但谢锦此刻却是想要试一试的。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时辰后,大雨又转为了细毛小雨,风一吹就到处乱飞着,路上有不少人出了门。
谢锦便与二人请辞离去,刚要走,姜三郎又叫住了她。
“女君,你将这伞拿着吧,雨虽小但也会打湿衣物。”
谢锦瞧着他那妩媚动人的双目,嘴角勾起笑,接过伞,“多谢,改日还你。”
说完就立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挺直清俊的背影。
姜三郎愣愣地看着谢锦,心中回荡着“改日”两字,那被他刻意压于心底的情,又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轻易勾了起来。
他撑着伞欹在门框,瞧着那道声音渐渐远去,连带着那场旖旎的梦也挂在那人身上,继而又迅速消失不见。
“爹爹,阿轻怎得走这么快,她什么时候再来,我还未问她家住何方呢?”姜芽儿微蹙眉头,拢起淡淡愁绪。
姜三郎的梦被芽儿打破,他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家芽儿的脸。
稚嫩娇美的脸上带着两坨红晕,一双眼眸水波潋滟含着情,端得是一副少年思春模样。
他直起身,踅回堂屋,身后脚步声响起,是芽儿跟在他的身后。
姜三郎坐了下来,看着倚在门边依旧痴痴眺望的姜芽儿,轻声说道:“芽儿你过来,爹爹有话与你说。”
姜芽儿恋恋不舍地挪着步子走来,也坐着,撑着下颌作小儿女姿态问道:“爹爹有何事?”
姜三郎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灼灼夺目的眉眼似蒙上一层灰土。
他开口道:“季女君与我们注定不会是一路人。”
他是在提醒姜芽儿,也是在提醒着自己。
姜芽儿因这句话,瞬间脸色煞白,连忙站起身,慌乱之下还磕到了桌角,但他却无暇顾及,只着急忙慌地问道:“为何?”
“爹爹,您之前不是应下了吗?而今怎得又悔了?”
“今时不同往日,当日我只当她无处可去便应了你,但如今她是那朝雁轩的东家,你还想着让她上门不成?”姜三郎面上沁着愁,剔透的瞳仁蒙上湖面的烟雾。
“她不上门,我赘过去不就行了。”这在姜芽儿面前,根本不算问题。
他紧紧握住姜三郎的手,神态极为恳切焦急,“爹爹,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您不知道,今日我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有多开心,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儿我就欢喜,爹爹,您就应了我,好不好。”
见姜三郎还是不松口,姜芽儿急得嘴角都快要冒泡,他甚至开始慌不择言,“您是不是担心我赘出去之后家中冷清,您放心儿子定会常来看您的。”
“姜芽儿!”姜三郎的声音陡然拔高,将姜芽儿吓了一跳。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所以不应下你?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你绑在家里,你要赘,我又何时说过不允?”
姜芽儿瞧着姜三郎的神色,知道是自己失言伤了他的心。
于是连连道歉,好一会儿姜三郎的脸色才好了起来。
姜芽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既如此,那爹爹为何不允我赘给阿轻?”
姜三郎叹了一口气,看着芽儿懵懂地脸,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曾仔细看过那朝雁轩?”
姜芽儿道:“虽未细看,但似乎装潢贵了些,可京中不都是如此吗?”
姜三郎摇摇头,他的母亲少时也来过京城,当时为了不冒犯贵人,寻人打听过哪些人是万万不可开罪的。
骑高马的、坐四抬大轿的、身旁跟着好些人的……
这些都不能得罪。
且他那日瞧着吗,出入朝雁轩的人不仅有富商,还有好些官眷。
由此看来,季轻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怎么会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攀得上的呢?
姜三郎把这些利害全都与姜芽儿说了。
姜芽儿那剔透的眼眸中瞬间含了两汪泪水,顺着冷风凄凄惨惨地流了下来。
他摇头哽咽道:“只要阿轻心中有我,这些都不是问题。”
见他态度坚决,姜三郎也不再劝,他观季轻姿态,似乎对芽儿并没有多少情义。
多番照顾,估计也只是报答救命之恩而已。
罢了,就让芽儿撞撞南墙,他才会死心。
此后,谢锦时不时来这琥珀巷,总想着来看看三郎是否安好,只是三郎总忙着,来三回是两回都见不到人。
倒是姜芽儿时不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