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一个男娃娃,日后是崔家人,可以永远拉拔着宋家。
可若是女娃娃,一副嫁妆就能嫁出去,将来有夫家有娘家,一个外祖家,那不得靠边站。
孩子有些弱,需得精心养几日,许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看过孩子之后就离开了。
到了第二日上午,崔姒让人准备了一份礼,去看望金小娘。
金小娘与康小娘都住在颇为偏离主院的一处一进院中,院子不大不小,有侍女伺候着,一个人住也算是宽敞,屋中没有地龙,但也烧了炭火,冬日里也不算太冷。
金小娘病得起不来身,得知崔姒来了,受宠若惊,慌忙让侍女扶自己起来。
崔姒走进了寝室,见她要起来,便道:“不必多礼,你还病着,躺着吧。”
“婢妾谢过六娘子。”金小娘心中有些惶惶,但实在是起不来,只好作罢。
金小娘今年不过三十六岁,原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郎,只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家里要卖了她,正好当年颜氏要给崔二爷纳妾,见她白白净净的,性子柔和,便留下了她。
她生得五官一般,但是人白净,跟面团似的,性子也确实柔和,这些年在府中伏低做小,谨慎小心,从来不敢碍着主子的眼。
因为病得不轻,她人清减了许多,两眼凹陷,神情惶惶,很是悲切。
有侍女搬来一张椅子请崔姒坐下说话,崔姒便问她:“可是请大夫来看了?”
金小娘点头:“多谢六娘子关怀,平郎君孝顺,已经请人过来看过了,药也在吃,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连累了他。”
金小娘说到这里,十分的自责,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孩子。
崔姒劝她道:“一世母子,何谈什么连累不连累,你生了他,将他带来这世间,他孝敬你也是应该,小娘若是真的为平族兄着想,就应该好好照料好自己的身子,赶紧好起来才是。”
“有你在,平族兄才有生母,你不在了,还有谁心疼他。”
金小娘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泪如雨下:“六娘子说得对,说得对......”
她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子,或许在大家氏族之中,衣食不会缺了他的,但也没有人会真的关心他。
崔二爷连嫡出的几个孩子都不怎么管,一年到头崔平估计都见不到一面,许老太太或许对庶孙有爱惜,但也只是一点。
若说五指有长短,崔景、崔易、崔姒是手指,崔平也不过是指甲盖。
“我只是害怕自己拖累了他,都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金小娘哭得伤心又绝望,崔姒微微蹙眉,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便看向一旁伺候的侍女,问她:“金小娘这是怎么了?”
那侍女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突然跪了下来:“请六娘子恕罪,请六娘子救救小娘吧。”
金小娘闻言哭声骤停,喊了一声:“小芝。”
崔姒扫了她一眼,然后道:“金小娘,不必害怕,且让她说吧,若是你受了委屈,小事我管不着,但若是大事,我倒是可以帮忙一二的。”
为人妾室,受委屈也是正常,想要过得好一些,需得自己保护好自己,别人可帮不了你。
但若是生死大事,若不是她犯下大错,崔姒也是愿意帮她一把的。
那叫小芝的侍女道:“六娘子,是...是因为夫人......”
小芝说到宋柔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惶恐不安,等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先前有传言,说二爷与三郎君有心想要将平郎君过继给五爷,继承五爷那一脉的香火。
平郎君原本还是有些犹豫的,若是过继了,他便只是五爷与五夫人的儿子,再也不是小娘生的了。”
“平郎君也是个有孝心的,生怕自己不能照顾小娘,也是小娘对他劝了又劝,这才下了决心。”
“可怎知夫人竟然不同意此事,前些日子还来找过小娘,拿小娘来威胁平郎君,让平郎君自己拒了此事。”
“小娘不同意,又觉得是自己连累平郎君,于是就病倒了,这些日子...这些日子虽然大夫开了药,可小娘是一口没喝。”
“六娘子,您救救小娘和平郎君吧。”
金小娘只是坐在床榻上落泪,她一边哭一边伸手抹泪都抹不急,没一会儿就满脸的泪。
“我...我只是怕拖累了他......”
世家之中,嫡庶分明,嫡子才是正主,庶子不过是陪衬,是嫡子的左臂右膀,是下人是管家。
以庶为嫡,若没有天大的机缘,那是绝不可能的。
崔平如今便得了这难求的机缘。
若是崔平过继给了崔五爷,日后他的子嗣便能为嫡,是崔氏一族的主子,再也不是半主半仆的庶出了,这是崔平以及后代能改变命运的关键。
所以金小娘是宁死也不愿成为崔平的拖累。
也正因为她实在是病得不轻,那日崔二爷回来之后,崔平请了崔二爷前来看望,不曾想,宋柔知道之后,便闹了起来,于是便动了胎气,孩子早产了一些日子。
不得不说,确实也有一些善恶因果在身的。
宋柔也是有点活该。
也不知宋家是怎么给她洗脑的,就算是崔平过继给崔五爷做了嫡子,要分一份家产给他,对庞大的崔家而言,能有多少?
崔姒有些头疼,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此事我也有一些责任,当初夫人怀孕,父亲便与夫人商议,说若是儿郎,便过继给五叔父。”
“夫人不同意,说她的孩子不能喊别人为父母,便是要过继,那也是该过继我五兄,两人吵了起来,我去劝架,便提了三兄有意将平族兄过继给五叔父之事,以为能解决此事,只是没想到,反而埋下祸根。”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若不是她将事情捅了出来,就没有后来这些事,到了该做这事的时候,崔平便能顺顺利利地过继。
金小娘听罢,连连摇头:“此事怎么能责怪六娘子呢,三郎君与六娘子有意抬举平郎君,是他的福气,眼下发生这么多事,也大概是我们福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