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馅饼被自己捡到了,自己守不住是自己无能,哪里有责怪丢馅饼那人的道理。
金小娘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是进了崔家之后,略略认得一些字,但也是个明白是非懂道理的人。
知恩感恩,也很守规矩。
崔平或许也承了她的性子,是个老实忠厚又感恩之人,也正是因此,崔景才抬举这位庶弟。
崔姒道:“平族兄过继之事,我会尽力相助,你也无需太过担忧,好生喝药养好身子,别让平族兄担心才是要紧的。”
“平族兄将来还要娶妻生子,难道你不想看着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一生圆满?”
这句话,可算是戳中了天底下每一个母亲的心。
崔姒恍惚之间又想到了燕渡,她真心所求的,也是孩子一生平安,无病无灾。
这一世,她实在有些累了,也歇了要嫁人的心思,这孩子也不知会投生到谁家。
是好还是坏,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吃这乱世的苦,吃不好穿不好,日子也过不下去。
崔姒想到这里,心一下一下地往下沉。
一时之间,心中的滋味实在是难言,也有些无措。
她怎么可能不爱孩子呢,只是,她又该如何是好。
难道为了孩子,她又得找个男人嫁了,过那无望又如同死水的夫妻一生。
“谢谢六娘子,谢谢六娘子。”这话只说到人心坎上,金小娘含泪连连点头,“有六娘子这句话,婢妾就放心了,婢妾会好好喝药,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婢妾谢过六娘子,若是六娘子所需,婢妾与平郎君都愿为六娘子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崔姒听到这话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倒不至于说得如此夸张,你好好养好身子,平族兄好生帮忙管好家中,让三兄安心,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说起来也是唏嘘,崔景如此看重崔平,想抬举他,也是有原因在的。
崔二爷一心扑在书院上,不管家中的事情,宋柔自己撑不起来,老太太年纪也一年比一年大劳累不得。
崔五爷早逝,没有留下子嗣,崔长佑一心向往逍遥自由,能将他留在书院已经是极限了,让他管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可能。
崔姒虽然能管,但她是女郎,将来要出嫁,崔好同样,崔显还是个孩子。
崔景自己倒是可以娶一个娘子回来管家,但经过王绣珠的事情,他有些怕,娶妻之事,需得好好生挑选,一时半会不会定下来。
如此一来,提拔一个人上来管着家里,稳定后方,他才能安心。
机缘如此。
崔姒坐了一会儿,让胭脂松绿放下准备好的补品便离开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赶来的崔平。
“六娘子。”
“平族兄。”
两人见礼,崔姒便让崔平陪自己走走。
“夫人威胁你们之事,你怎么不同我说一说?”
“不敢打扰六娘子。”崔平脸上有些尴尬,“我本以为,我自己是能解决的。”
“你最近也在查宋家的事情?”崔姒问他。
崔平低下头来:“是。”
崔平老实心细,但也不是面团人,宋柔这么威胁他,还将金小娘吓得病成这样,他岂会半点都无作为。
既然宋柔搞他们母子,让他们母子不好过,他就搞宋家,到时候将宋家拉下来,让宋柔也不好过。
崔姒对他道:“此事你不必再管了,祖母自有章程,先前不动,是因为夫人怀孕了,孩子到底是崔家的孩子。”
崔家的东西,哪里是外人可以随便拿的,宋家拿了多少得吐出来不说,指不定还要加几倍。
至于宋柔,原本可能会顾及她的颜面,给她一些面子。
可她被宋夫人撺掇成这样,仗着生产的关头要赶妾要管家权,已经惹怒了许老太太。
再加上宋柔实在撑不起来,便是拿了管家权,估计也是听宋夫人的,到时候就是把崔家的东西往宋家搬,崔家岂能容忍。
所以宋家可能要完了。
崔姒又道:“你先不要想其他的,得了空闲多去照看你小娘,她先前为了不拖累你,一直都没吃药,这才病成这样,我虽然劝了劝她,看着她是听了,也谁知她会不会再想不开。”
崔平脸色大变,那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上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大概不会想到,他小娘病成这样,是为了不拖累他,一直不吃药。
“六娘子,我先去看望我小娘了。”
“去吧。”
崔姒转头看着崔平匆匆离去,大袖划过路旁的花圃,扫落花草上落雪,站在那里许久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时,胭脂劝她回去:“娘子,天冷,我们先回去吧。”
崔姒回过神来,然后问她:“你说,我若是不成亲,生个孩子陪我如何?”
她真的不想再去经营一段婚姻,但孩子又是她舍不得的,想到孩子这辈子没有机会出生,或是投到别人家里,日子过得苦,她这心里揪疼揪疼的。
如此,还不如回到她身边来,他们娘俩再过一辈子,也不算是枉费重活一生了。
胭脂差点吓死:“娘子可万万不能有这种想法,怎么...这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呢?”
不成亲生一个孩子,名声不要了是不是?
而且孩子生下来也是个出身不光彩的,一辈子要被人瞧不起。
崔姒笑了笑:“我只是说说而已。”
她只是,突然有些想孩子了。
“走吧,回去吧。”
崔姒转身离去。
东风吹落积雪,天气冷沉,不多时,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而下。
回到了屋中,喝了半碗姜茶暖和身子,崔姒便将母亲留下的一些旧物轻轻地擦拭了一遍。
越擦,心里越是觉得孤单。
重生一世,她没有重生在更早的时候,没能留下母亲,今生与母亲无缘相见,因为太过久远,连记忆里的容颜,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孩子,这辈子也不会再回到她身边。
她会陪着许老太太过一辈子,等老太太走了,天地茫茫,或许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