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衙门内,施公端坐堂上,面前堆满了厚厚的账册。烛火摇曳,将他紧锁的眉头映照得格外深刻。
贺人杰侍立一旁,时不时为施公添茶研墨。黄天霸则站在门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进来——自那\"桅杆情歌\"一事后,他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杰,你看这里。\"施公突然指向账册一处,\"户部拨付的明明是足色官银,每两含银九成五以上,为何漕丁们却说领到的是掺了铅的劣银?\"
贺人杰俯身查看:\"大人,账面上确实没有问题。每名漕丁三两,共发放一千二百名,三千六百两整,都有签收画押。\"
施公冷笑一声:\"账是做平的,银子却是假的。这其中必有人做了手脚。\"他抬头看向门外,\"天霸,别躲了,进来吧。\"
黄天霸扭捏着走进来,脸上还带着窘迫的红晕:\"大人...那个...早上的事...\"
\"正事要紧。\"施公摆摆手,\"你去查查,这些漕丁领了饷银后,可有人去钱庄兑换过?若有,问问他们钱庄怎么说。\"
黄天霸如蒙大赦,连忙应声而去。施公又对贺人杰道:\"你去漕丁中打听,看有没有人记得发饷时的细节,尤其是装银子的袋子、箱子有何特别之处。\"
二人领命而去,施公继续翻阅账册。忽然,他目光一凝——账册最后一页的墨迹似乎比前面新些。他轻轻抚摸纸页,又取来其他几本对比,发现这本账册的装订线也有重新缝制的痕迹。
\"账册被改过...\"施公喃喃自语。
傍晚时分,黄天霸和贺人杰先后回来复命。黄天霸先报:\"大人,我问了十几家钱庄,都说近来有不少漕丁拿着成色不足的银子来兑换,钱庄只肯按七折收。有个掌柜说,这种掺铅的银子,多半是地下银炉私铸的。\"
贺人杰接着道:\"我问了几十个漕丁,他们都说领饷时银子是装在普通的麻布袋里,由漕运衙门的书吏一个个发放。但有个老漕丁说,他领银子时,发现袋子里有些银两底部刻着'永昌'二字的小印。\"
\"'永昌'?\"施公眉头一挑,\"这不是官银的印记。官银该有户部的'天启通宝'印记才对。\"
正说着,门外传来喧哗声。一个衙役慌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那个老漕丁赵大锤,刚才在码头失足落水,被救起时已经...已经没气了!\"
施公拍案而起:\"早不失足,晚不失足,偏偏在提供线索后失足?\"他沉声道,\"带我去看。\"
码头上,赵大锤的尸身已被捞起,湿漉漉地躺在木板上。施公蹲下身仔细检查,发现老人右手紧握成拳。他用力掰开,掌心里赫然是一小块碎银,底部隐约可见\"永\"字残迹。
\"果然如此。\"施公将碎银收好,又检查尸体,在赵大锤后颈发现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皮肤呈青紫色。
\"这不是失足,是谋杀。\"施公冷声道,\"凶手用毒针杀人,再伪造成落水而亡。\"
回到衙门,施公将线索串联起来:\"账册被篡改,官银被调包,证人被灭口。这不是小吏贪墨那么简单,背后必有主谋。\"他看向二人,\"天霸,你去查'永昌'印记的来历;人杰,你暗中监视漕运衙门那些书吏,看谁行迹可疑。\"
夜深人静,施公独坐书房,将案情反复推敲。忽然,窗棂轻响,一支飞镖破窗而入,钉在书桌上,镖上缠着一张纸条。施公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漕运水深,大人慎行\"。
施公冷笑,将纸条焚毁。威胁?他施不全办案多年,何曾怕过威胁?
次日一早,黄天霸带回重要消息:\"大人,'永昌'是城南永昌钱庄的私印。这钱庄表面做正当生意,暗地里却私铸劣银。更奇怪的是,钱庄东家陈永昌,与漕运同知李文焕是连襟!\"
与此同时,贺人杰也来汇报:\"大人,我监视那些书吏,发现有个叫钱禄的,昨夜偷偷去了永昌钱庄后门,拎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出来。\"
施公眼中精光一闪:\"好个官商勾结!\"他当即下令,\"人杰,你去请按察使大人派兵围住永昌钱庄;天霸,随我去'拜访'这位钱掌柜。\"
永昌钱庄内,陈永昌正与几个工匠在密室中熔铸银两。突然,大门被踹开,黄天霸如猛虎般冲入,一把揪住陈永昌的衣领:\"好你个黑心钱庄,竟敢私铸劣银,调换官饷!\"
陈永昌面如土色,却还强装镇定:\"这位爷说什么?小号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施公缓步走入,从袖中取出那块碎银:\"那这'永昌'印记,又作何解释?\"
陈永昌见事情败露,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石灰粉撒向黄天霸。黄天霸一时不察,眼睛被迷,痛呼一声松开了手。陈永昌趁机冲向密室后门,却被一柄飞刀钉住了衣角——是贺人杰及时赶到。
\"想跑?\"贺人杰冷笑,\"按察使大人的兵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了!\"
在铁证面前,陈永昌终于瘫软在地,供出了一切:他与李文焕勾结多年,每次发放军饷,都由漕运衙门书吏钱禄将官银运出,在永昌钱庄调换成掺铅的劣银,差价二人平分。
这次因克扣太狠,漕丁怨声载道,他们怕事情败露,便在河水中下药,想让漕丁们疯癫闹事,转移视线。至于赵大锤,确实是钱禄奉李文焕之命杀害的。
\"那账册呢?\"施公追问,\"是谁篡改的?\"
陈永昌摇头:\"这...小的不知。账册一直是李同知亲自保管...\"
押下陈永昌,施公立即带人去大牢提审李文焕。谁知刚到牢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骚动。狱卒慌张来报:\"大人!李同知他...他咬舌自尽了!\"
施公快步进入牢房,只见李文焕口吐鲜血,已气绝身亡。奇怪的是,他右手食指沾血,在地上画了个残缺的符号,像是个没写完的\"马\"字。
\"灭口。\"施公沉声道,\"李文焕背后还有人。这个'马'字,定是线索。\"
就在此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大人,不好了!漕运衙门起火了!账房全部烧毁!\"
施公闻言,反而笑了:\"好一招毁尸灭迹。看来这漕运衙门里,藏着大鱼啊。\"
黄天霸揉着还在发红的眼睛,愤愤道:\"大人,这下线索全断了,如何是好?\"
施公却胸有成竹:\"未必。天霸,你可还记得军医说过什么?\"
黄天霸一愣:\"那庸医不是说漕丁们是'思春'吗?\"
\"不,他说的是'桃花煞'。\"施公意味深长地道,\"而城南最有名的妓院,就叫'桃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