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之坐在客栈二楼的窗边,看着马文才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可惜啊……”她低声呢喃,胸口一阵发闷,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丝帕上又染上了刺目的红。
王清之望着天边的残月,眼神复杂。
“你就不能坏得彻底一点吗?”
她见过马文才的坏——嚣张、霸道,为了赢不择手段;可也见过他的好——会笨拙地给她暖床,会在她生病时紧张。
这个矛盾又真实,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推手,正一步步把他们所有人推向既定的火坑。
[黑猫小梨子:宿主,任务进度还是60%……马文才那边好像没动静了。]
“咳咳咳……”王清之捂着嘴,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楼下,马文才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回头望向客栈二楼,却只看到紧闭的窗户,什么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
一晃,端午假期结束。
马文才回到书院,推开天字二号房的门,习惯性地喊了声“王清之”,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
上课时,陈夫子推了推眼镜:“王清之同学因为身体不适,暂时休学调养。”
“什么?”马文才猛地抬头,心里莫名一慌。
“恒月同学家里有事,也暂时来不了。”陈夫子补充道。
秦京生在下面小声嘀咕:“真羡慕他们,这下能一人占一间房了。”
下课后,最新的品状排行榜贴了出来。
“快来看啊!新排行榜出来了!”银心扯着嗓子喊。
四九拉着梁山伯挤过去:“公子,你上榜了!”
榜单上,梁山伯与王清之并排第一。
马文才站在人群后,死死盯着“王清之”三个字,心里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
可看到旁边的“梁山伯”,他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这个寒门小子,凭什么和王清之并列?论才学,论武功,论家世,他连自己家最卑微的奴才都不如!
晚上,马文才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索性起身,抓起弓箭走出房门,来到挂着品状排行榜的墙前。
“凭什么?”他咬牙,一箭射向梁山伯的名字。
“咻!”
羽箭钉在榜单上,震得纸页哗哗作响。
“想知道梁山伯为什么能挂在这里吗?”陈夫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马文才转身,收起弓箭:“夫子请讲。”
“谢安丞相很欣赏他,连王凝之将军都对他赞不绝口。”
陈夫子叹了口气,“品状排行,不止看才学。”
“所以,看的还是权势?”马文才冷笑。
“现在,王与谢共天下!梁山伯在联姻宴上的表现,才情并不输你。”陈夫子道。
“夫子,”马文才忽然凑近,声音压低,“您和谢先生本有机会凤凰于飞,如今梁山伯替婚得了青眼,看来夫子的心意,终究是落空了。”
陈夫子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夫子您说呢?”马文才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
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王清之不在了。
他躺回自己的床榻,依旧睡不着。
鬼使神差地,他移到了王清之之前睡的位置,被子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兰草香,只是比以前淡了许多。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日上课,王蓝田没带书,想凑过来看马文才的,被他不耐烦地躲开了。
第三日,恒月终于赶回了书院。
陈夫子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学院决定邀请五柳先生陶渊明来授课。只是陶先生居无定所,喜欢游历山水,所以需要一名学子做代表去寻访他。若是能请到先生,本席定会在品状排行榜上为其美言。”
“我去!”
“我去!”
众人纷纷举手。
“不过,”陈夫子话锋一转,“最近几日朝廷会派人来挑选人才,去寻访陶先生的话,可能会错过这次机会。”
“啊?”
众人瞬间放下了手——和朝廷选才比起来,寻访一个隐士实在不算什么。
祝英台却动了心。
自从替婚一事,祝英台替谢先生,梁山伯替王将军那次意外后。
她最近对梁山伯的心意有些迷茫,正想找个借口躲一躲,便起身道:“夫子,我去。不知会去几日?”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我去。”祝英台笃定道。
陈夫子点头:“此次任务艰巨,再派一人与你同去。谁愿意?”
恒月立刻举手——这可是让马文才对祝英台加深印象的关键节点,她必须跟着。
梁山伯也举起手:“我陪英台去。”
马文才几乎是同时举手:“我去。”
王蓝田在下面嘀咕:“想也知道祝英台会选梁山伯啊。”
祝英台却看向恒月:“我选恒月。”
恒月松了口气,幸好没选马文才。
“啊?”众人都有些意外。
马文才皱眉:“此次路途艰险,他们两个都不会武功,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还是需要人保护的。”
陈夫子觉得有理:“嗯,马文才说得对。那你也跟着去吧。”
“是,夫子。”
马文才应着,眼神却落在祝英台身上。
出发那日,银心来报:“公子,马公子和恒公子来了。”
祝英台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恒月扇着扇子,笑眯眯地走进来:“英台兄,走吧。”
下山的路上,祝英台频频回头,显然是舍不得梁山伯。
恒月看在眼里,偷偷笑了——这纠结的小模样,马文才肯定看在眼里。
马文才果然开口了:“祝英台,别回头了,梁山伯不会来的。”
“瞧,说曹操曹操到。”恒月指着不远处。
梁山伯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个钱袋:“英台,这个你拿着,路上好好照顾自己。”
祝英台接过钱袋,眼眶微红:“谢谢你,山伯。”
“好了,走了。”马文才催促道,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几人一路下山,恒月渐渐跟不上了,喘着气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慢一点?”
“自己体力差,怪谁?”
马文才嘴上不饶人,脚步却放慢了些。
“你!”
恒月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在默念任务——忍住,不能和他吵。
[小系统:宿主,任务失败度40%……]
恒月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跟上。
到了镇上,马文才直接让人张贴横幅:“寻五柳先生陶渊明,赏黄金十两!”
“哇!黄金十两!”
路人围了过来,“陶渊明是谁啊?”
“不知道。”
恒月累得在一旁的茶摊歇脚,祝英台和马文才则在人群中询问。
“有谁认识陶渊明吗?”马文才扬声道。
“我认识!我是他表弟!”一个汉子喊道。
“我是他远房亲戚!”另一个人也跟着起哄。
祝英台皱了皱眉,上前问道:“那我问你们,‘采菊东篱下’的下一句是什么?”
“我知道!喝完菊花茶!”刚才那个汉子抢答。
马文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凶狠:“你说什么?”
“年轻人,喝完菊花茶冷静冷静。”
一个卖茶的大爷端着碗茶走过来,笑眯眯地打圆场。
马文才一把挥开他的手,茶碗摔在地上,碎了。
“好了,别生气。”祝英台拉住他。
大爷摇摇头,起身要走,临走时故意扯了扯祝英台的衣袖。
祝英台给了茶钱。
大爷把横幅“不小心”撞倒。
马文才立刻拦住他:“站住!”
“老人家,您认识五柳先生吗?”祝英台连忙问道。
大爷摆摆手:“不认识。我看你们这黄金十两,怕不是要抓他送官吧?”
“不是的,我们是想请他去……”祝英台解释道。
“英台,别跟他废话。”马文才不耐烦道。
大爷摇摇头,丢下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便慢悠悠地离开了。
酒楼的高楼上,王清之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这陶渊明,还真是会装。
“公子,您身体刚好,别站太久。”桑酒担忧道。
“没事,来看看热闹。”
王清之的目光落在恒月身上,对桑酒道,“去,想办法把恒月支开。拿着这封信,就说有人找她。”
“是。”
几分钟后,祝英台发现恒月不见了,疑惑道:“恒月呢?”
马文才随口道:“估计找客栈休息去了,他那体力,肯定撑不住。”
祝英台有些担心:“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别管他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喝茶,待会儿他自然会找来。”马文才说着,径直走向旁边的凉亭茶摊。
凉亭里,小二端上茶:“客官,请用茶。”
祝英台喝了口茶,看向马文才:“你的脾气真该改一改,刚才对那位大爷太凶了。”
马文才哼了一声,没说话。
“看来你包袱里的黄金是用不上了。”祝英台打趣道。
“我就不信,这世上有钱和武力办不成的事。”马文才固执道。
“你要是再用武力解决问题,我们就各走各的路。”祝英台板起脸。
话音刚落,两个蒙面人突然窜出来,抢走了他们放在石桌上的包袱。
马文才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咚”地将他摁在地上。
可另一人已经骑上他们拴在旁边的马,大喊一声“驾”,绝尘而去。
剩下的那个也趁机挣脱,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紧跟其后。
马文才抓起弓箭就要射,祝英台连忙拦住:“别杀人!”
“让开!盘缠全在里面!”马文才急道。
“你们家不是有的是钱吗?”祝英台看着他,“丢了就丢了,别伤人。”
马文才气愤。
“我的还在,山伯给的没丢。”祝英台晃了晃手里的小钱袋。
马文才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你的钱不也在包袱里吗?”
“那个不重要。”祝英台摇摇头。
这时,小二走了过来:“客官,你们的茶钱一共七文。”
马文才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见我们的钱被偷了吗?”
“就是看你们钱被偷了,才……不给钱的话,我们可要报官了。”小二叉着腰。
“你报啊!”马文才火气又上来了。
“别跟他吵。”
祝英台拦住他,从山伯给的钱袋里摸出几文钱递给小二,“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只有这些了。”
两人走出凉亭,正好撞见找过来的恒月。
“你们两个怎么灰头土脸的?”恒月奇怪道。
“钱被偷了,包袱也没了。”祝英台无奈道。
恒月心里一凉:“啊?那我们怎么住客栈?怎么吃饭?”
马文才没好气道:“你聋了?听不懂人话?”
“马文才,别说了。”祝英台劝道。
恒月看向拴马的地方:“我们的马呢?”
“被人骑走了。”祝英台道。
恒月欲哭无泪:“所以,现在就只有我的马了?”
……
另一边,卖茶的大爷路过一个僻静的亭子,忽然听到有人说话:“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五柳先生,久仰。”
他抬头,见王清之端着茶杯,正坐在亭中笑望着他。
陶渊明愣了一下:“你怎么猜到是我?”
“能把菊花茶卖得这么香,又能说出‘有缘无缘’这种话,深入市井却一身风骨的,除了先生,还能有谁?”
王清之起身,“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先生果然不凡。”
“你叫什么?”陶渊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在下王清之。”
王清之拱手,“特来请先生上尼山书院授课。”
陶渊明摇头:“我闲散惯了,怕是不适合书院。”
“孔夫子游走列国传经授业,先生虽喜游历,但若无人与之畅谈,岂非也会寂寞?”
王清之微微一笑,“教学相长,或许能给先生的游历添些趣味。”
陶渊明看着他,忽然笑了:“王清之,我记住你了。”
“谢先生。”
王清之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起身告辞,“晚辈先行一步,书院的学子们还在等着您。”
她故意放走了马文才的马,步行离开——她知道,前面会遇到他们。
果然,没走多久,就看到祝英台、马文才和恒月,慢吞吞地往前走。
王清之立刻绕到小路,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清舟:来得真快,这下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