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墨心里那个乐,赶紧命人将庆王拉上来挨揍。
庆王真不想上堂,可哪怕全力挣扎,也还是被拖了上来,一看见怒目圆睁的裴韶,噗通一声就直接跪了。
“叔高祖,孩儿错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裴韶没动手揍庆王,只是踢了一脚,让二王跪倒了一起。
“你们抬起头来”
二王不敢不听,齐齐扬起头颅。
裴韶俯视着这两个从小看到大孩子,心中的怒意渐渐化为浓浓的痛惜之意,顷刻间,两行浊泪落了下来。
“洵哥,涣哥,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
二王听见这已经多年未曾听见的乳名,一时间悲从中来,齐齐落泪再拜:“叔高祖,我们错了”
“诶”
裴韶长叹一声,抬眼看向施墨几人,道:“劳几位给老朽个面子,把这俩孩子的镣铐,去了吧”
施墨等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反驳,毕竟这已经是老头给面子了。
别说给二王上镣铐这事,本就不合法理,属于法外加刑,就是法理之内,裴韶说的话也得听。
很快,在施墨的示意下,二王的镣铐被尽数去除,裴韶拄着拐杖弯腰摸摸了二人的头顶,语重心长道:“你们是太祖血脉,太宗苗裔,自古成王败寇,事儿既然败了,就要认,到了这个时候,别失了身份!”
二王一听,悲从中来,痛哭不已,可最终还是叩首道:“孩儿遵命”
“好!没让老朽白疼一场”
裴韶擦了擦眼角,对堂上几个官儿道:“将刚才的口供,拿来”
老家伙气场太强,根本没人敢不听,很快负责官员便将庆王的供状呈了过来。
裴韶单手翻了翻,一目十行之下很快便看了个遍,伸手
“笔”
“……诶,给您”
庆王的供状共有二十余页,裴韶持笔在其上连连涂抹,很多庆王喷出的皇家内幕都被一笔勾下,也让原本整洁,清晰的供状,硬生生的模糊了大片。
“你们按此再誊录一份吧”
裴韶说完身子微微一晃,叹息一声扭头就走。
“老朽年岁大了,你们继续审吧”
施墨等人齐齐恭送,二王也跪地叩首不绝。
早在静乐之时,吉王就与庆王商议过,
到了审问之时,将种种内幕尽数爆出,包括老太师怎么死的等等。
俩人败了不假,可也不能让景运帝好过。
可老裴韶这一顿打,把二王打明白了,心底的那股怨气也散了。
成王败寇罢了!
真将皇家面皮丢尽,九泉之下,也愧对列祖列宗。
等众官回来再审,无论吉王还是庆王,都极为配合,不到半个时辰,一切审问结束。
签了供,画了押,常宏立刻呈到御前。
景运帝见之大喜,第二日便在朝会上,将供状抛了出来。
与李冲一案时相比,这次朝堂之上仅仅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讨论,意见便趋于统一。
“逆藩朱君涣、朱君洵,悖逆人伦,勾结外寇,祸乱国家,罪证确凿,天地不容!”
“着,削其宗籍,贬为庶人!”
“赐……白绫自尽!”
“其子孙,皆废为庶人,禁锢凤阳高墙,三世不得出!”
“逆犯卢方,翁行铠,李崇信等,枉顾国恩,首倡祸乱,其罪滔天,百死莫属,夷三族,着追夺一切官衔,革除功名,削籍除名,刨棺戮尸,枭首示众三日”
“其余党羽,着三法司依律严办,不得宽贷!”
高悬已久的屠刀终于落下的同时,景运帝也给天下人一个大大恩典。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闻天道好生,德刑并用;圣人御世,宽猛相济。
粤自洪德驾崩,朕以眇躬嗣承大统,夙夜惕厉,惟恐弗克负荷。乃者山西逆藩构乱,勾连北虏,荼毒生灵。赖天地祖宗之灵,文武效忠,将士用命,凶渠就缚,疆宇底定。
今当景运维新之会,宜布渥泽涣汗之恩。所有合行宽恤事理,条列于后:
自景运五年四月初一日昧爽以前,凡官吏军民人等有犯,除谋反、大逆、子孙谋杀祖父母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蛊毒魇魅、毒药杀人、强盗、妖言、十恶等真犯死罪不赦外,其余株连者、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大小,咸赦除之。”
“山西被兵州县,本年夏税秋粮尽行蠲免;大同、宣府等边镇军士,加赐饷银三月”
“天下年八十以上耆老,赐粟五石、帛二匹;九十以上加赐冠带;百岁人瑞具奏旌表。
鳏寡孤独、瘖聋跛躄者,所在有司给米养赡。”
“景运四年以前各省亏欠盐课、茶税、绢帛等项,悉予豁除。”
“文武官员有因公诖误黜革者,许该部察明题复”
“........”
景运帝是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玩的明明白白,这个大赦诏书的确可缓解了天下间的戾气。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景运五年六月初一,山西巡抚陈牧的奏疏正式送到了通政司。
《山西郭、景、范、王、侯、高等六大家族,勾结外虏,通敌卖国,构陷忠良,鱼肉乡里,致使山西民怨沸腾,如今证据确凿,当抄其家,夷其族。》
一时间,刚刚安定下的朝局,顿时再生波澜。
景运帝要凭借着平定叛乱的威望,借着彻底处理卢方的株连,要将所有老太师所属的顽固派一扫而空,真正意义上掌握整个朝堂。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太师党死忠,借此机会联合众多势力,发动绝命反击。
顷刻之间,雪片般的奏疏弹劾飞到皇帝陛下的案头,无论大朝会还是小朝会,几乎都吵成了一锅粥。
陈牧这个刚刚立下奇功的大功臣,转瞬之间被人打成的幸臣,阿谀之辈,酷吏等等。
他就像一个活靶子,适时出现,替景运帝吸引了所有的怒火,也将几乎所有的反对势力彻底的引了出来。
终于,面对压力,景运帝似乎动摇了,打算召陈牧入京述职。
但还没等这些人高兴,他们中竟出了一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