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金光城的中央有一座高大的石质建筑,与城中的木檐楼角显得格格不入,此地被称之为圣堂,乃是圣灵族开设的道场。
每日正午,圣堂顶上的铜铃都会被人敲响,然后就会看到有人从城中的各个角落里走出,待走到了圣堂门口,便会自觉地排起了长队。
圣堂门外有一个能遮风避雨的门廊,廊下墩着一个大大的木桶,一群眼中失去了神采之人,也就只有在看到那一桶米粥时,才多少能打起一些精神。
在廊外先是领到一个钵盂之后,每个人至少都能被施舍一大勺的米粥,不过也有一些人会被多施舍上一勺,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一人被赏赐了一个饼子。
不过这还不算,得到了特别赏赐的那人,在吃完饼子后居然又被请到了堂内,待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已然是换了一身白色的直筒长袍。
“感谢神主为我带来了光明,感谢神主赐予我食物,我愿以我的灵魂忠心侍奉我主。”
一群麻木了的人族,此时却是一脸的鄙夷,而将手按在那人头顶的一名女性圣灵,此刻则是满脸的慈和之色。
“神主会眷顾你的,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或许是习惯了这一切,此举并没有影响缓慢移动的队伍,一个五六岁的童子,顶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走到那施粥的圣徒面前,居然还没有那盛粥的桶高。
双手托着那个和他脑袋差不多大的钵盂向上举了举,一大勺米粥浇入钵中,那童子居然还不肯走,将双手又往上举了举,直至又一勺米粥浇下,这才微微弯了下腰,谢过了那名圣徒往廊外而去。
绕过门廊,在圣堂的后面有一个喷吐着泉水的水池,每一个将钵盂舔干净了的人,都必须将钵盂再在水池里清洗干净。那童子一路走来,他手中的钵盂就依然干干净净,不过他清洗钵盂的动作,却依旧是一丝不苟。
“那孩子有些不同寻常,佩玲,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哥哥,你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先跟上去再说。”
圣堂的二楼,一男一女两名圣灵穿窗而出,他们二人皆头顶光环,这说明他们至少也是两名教化圣灵,已然有了等同于金丹的修为。
那童子人虽不大,走的却是挺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座破败的院落之前,不过他却没有进去,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
“哥哥,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嗯,我就说他有问题,走,我们下去。”
即便是都站在地面,圣灵族也比常人高出了一倍,俯视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族,就如同是在看一只蝼蚁。
“你们跟着我干嘛?”
“你取了米粥为何不吃,你的米粥呢?”
那童子仰起脸,很是无辜地道:“我吃了呀,我很饿,所以就吃得快了一点,你没见到吗?”
“你撒谎,从你取完米粥一直走到水池边上,我的神识离开你还不到三个呼吸,如此短的时间,你竟能吃下两大勺的米粥?”
“能啊!”
“我不信。”
那童子忽然手捂小腹,蹲下身子,小屁股在后脚跟上下颠了几下,一张口便吐出来一口米粥。
“你看,我没骗你吧。”
“咦......好恶心,哥哥我们赶紧走吧,你的疑心也太重了,他还那么小呢。”
“真的是我疑心太重了吗?”
佩珏在妹妹的拉扯下缓缓地升上高空,但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对,他刚才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回去......”
那个尚未离去的童子,见两名圣灵族的修士又调头回来,唉声叹了一口气,竖掌胸前,低声念道:“唉,还真是麻烦,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天上那两名教化圣灵应声消失,而在金光城外,佩珏和佩玲二人此时却正联袂而来。
“哥哥,我们到金光城了。”
“这些人族当真是冥顽不灵,依我看,不接受洗礼就应该强行抹杀他们。”
“哥哥,神主教化我们要心存善念,不能太过激进,你这样是会坠入魔道的,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应该就要开始施粥了。”
“哼,你是在教训我吗?”
佩珏忽然悬停在了半空,望向远处的金光城,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哥哥?”
“奇怪,来吃粥的队伍竟然已经散去了,我们在路上应该没有耽误时间才对,佩玲,你发现什么不对没有?”
“没啊,难道是我们聊天聊得太过投入,飞得有些慢了?”
那童子掸了掸膝盖上的泥土,继续往一个方向走去,拐过了几条巷子,在一座木屋前凝神静立了一会儿,这才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走入了屋内。
“苦海师叔,你回来了?”
“嗯,法渡师侄,你饿坏了吧?”
昏暗的房间中,一个白眉老僧起身迎了出来:“有劳师叔了。”
“没什么,快吃吧,我要做功课去了。”
那童子原来是叫作苦海,没想到眼前这老僧居然还是他的师侄,将一个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瓷罐递给老僧,苦海便在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喃喃的诵经之声也随之而起。
时至半夜,这一老一少叔侄二人忽然被一声巨响惊醒,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隆隆”之声,过去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那闷雷般的声音才渐渐地隐去。
“师叔,这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应该是西面的大山倒塌了吧。”
“西面?该不会是那座灵石矿山吧?”
“阿弥陀佛!”
叔侄二人同时念了一声佛号,然后又诵了一段经文,法渡道:“若真是那矿山,也不知还有几人能活着出来?”
“法渡师侄,我想去看看。”
“师叔,你自己小心。”
天空中明月皎皎,月光下,金光城的正西方向却是灰尘弥漫。一道人影划过树梢,直往月宫中飞去,而在那人身后,则有十数名挥着翅膀的魔族修士紧追不舍。
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城中亦有数名修士腾空而去,其中就有日间那两名圣灵族的兄妹,不过前面那人飞得极快,数息之间就和众人拉开了距离,而能紧随其后的,就只有三人而已。
只见天空中闪过了一道亮光,闷哼声中,一名从正面赶来堵截的修士应声坠地,那人受此一阻,后面紧追着的三人却是又拉近了一段距离。
“嗖”地一声,一点星芒拖着火红色的尾焰划破长空,一支箭矢竟是点燃了空气,亦是从正面射向了那飞遁之人,看来那人所去的方向,很有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阻碍。
烟花爆裂,那人身前的虚空似乎都被炸成了碎片,那一箭,终于迫使那人停下了身形,那竟是一名身穿土色袍服的人族修士。
那人看着不大,相貌英俊,一双眼睛尤为有神,不过他手中的兵刃却是有些奇怪,左手是一口铁锅,右手里拿着一柄大勺,说他是一名修士,倒还不如说其是一名庖厨。
这一停下,就已经有五名魔族修士,从不同的方向将那人围住,一点星光又至,前方居然又有一箭射来。
只见那人手中的勺头在箭尾轻轻一磕,那支长箭便更改了方向,径直向后来的一名魔族射去。
“久闻玉蟾子的大名,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逃,我逃你姥姥,就你们这几个小杂鱼,还不够老子一锅烩的呢。”
“大言不惭,看我斩你......”
大战顿时耀射了整个夜空,而就在距离大战之地的六七百里外,有一处山谷,此处山谷原本是一大片泥潭,然而现今这泥潭中除了泥水之外,却是又多了无数的血肉。
血肉的腐臭气味,隔着数十里都让人闻之欲呕,然而在那血肉泥潭之中却是还树立着三百多根石柱,而在每一根石柱上都还挂着一名人族的修士。
这些修士有一些早已变成了枯骨,还有一些也正在腐烂,即便是没死的那些,多数也是奄奄一息,二百一十七人,目前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了这二百一十七名人族修士。
“扶摇师兄,之前那响声你听到没有,会不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说话的是一名女修,身上的彩衣已然污秽不堪,四根长钉分别穿过了她的掌心和两侧肩胛,不过看她神情,似乎要比大部分人还要好上一些。
紧挨着她的一根石柱上,一名中年修士抬起头来,甩了甩额前的乱发,看向那女修道:“最好是别来,我们被困在这里本就是一个陷阱,我们的识海都被魔天种下了禁制,就算获救,也摆脱不了那魔头的掌控。”
“师兄,难道我们就真的再没一点儿希望了吗?”
“若霞师妹......”
那扶摇子不愿欺骗自己的师妹,更是不忍看到她陷入绝望,呼唤了一声竟是言阻语塞,摇了摇头便默然不语。
就在这些人族修士所看不到的两侧山峰之上,各有数名魔族在此坐镇,一名紫发飞扬的红袍魔修凌空虚立,他手中一张大弓已然又被拉成了满月,扣弦的三指一松,一支长箭便破空而去。
“花花,你守在这里,我去救人。”
“姐姐,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有人来你就吃了他们。”
“不要,那些魔族身上都好臭的。”
“那我守在这里你去救人?”
“我不,那底下更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