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胤禟半推半就地被婉柔的父兄留下,任由婉柔跟岳母走了。
觉罗氏带着女儿回到卧室,两人相对而坐。
觉罗氏的目光缓缓掠过女儿那愈发莹润的面庞,最后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她压低声音,关切地问道:“阿柔近日可好?后院的那些侍妾,可有不长眼的冲撞你?”
婉柔微微一笑,显得十分从容。
她顺势将面前的青瓷茶盏重新加了水,盏中的君山银针在水中翻滚,渐渐舒展成雀舌状。
她轻轻吹去表面的浮沫,抿了一口茶,然后才回答道:“敬茶那日,九阿哥一直陪着女儿,那几个妾室看着都还算老实。”
她顿了一下,接着又抿唇轻笑起来,颊边的梨涡像是盛着蜜一般,“而且,九爷已经把府里的后宅账簿交给我了,从今往后,院里一切已都是由我这个当家主母全权处理。”
听到这里,觉罗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觉罗氏安心了,女儿已经掌家了,她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咱们做主母的,切记一点,时刻保持清醒。
傻乎乎地把心交给男人,那可是最糟糕的事情。”
她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女儿,眼中透露出对她的关爱。
婉柔心里有数,只是她还是把觉罗氏交代给她的那些话都记得差不多,至于到时候要不要照着去做,那就得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不得不说,觉罗氏真的是个好额娘,对她可谓是关怀备至,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教得明明白白的。
甚至还拿她阿玛董鄂七十来举例,这让婉柔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婉柔可没有忘记自己这次出宫的目的。
她来这个世界,董鄂氏给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尽量让董鄂家族他们这支远离夺嫡纷争”。
仅凭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子,想要完成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呢,她还是得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给父兄才行。
眼看着额娘已经把该教给她的事情都说完了,婉柔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取自己幼时的诗集,然后提着裙摆,悄悄地绕到了书房那边。
到了书房之后,婉柔发现门口还有父兄的几个心腹在把守着。
她轻声吩咐那人去把父亲和大哥叫过来。
婉柔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董鄂氏前世的一些画面,前世中父兄不得新皇重用,最终郁郁而终。
胤禟在圈禁中悲惨地死去。
这些回忆让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中的帕子。
就在这时,父兄几人赶来了。
董鄂七十看着婉女儿,关切地问道:“阿柔,你怎么来书房了?还这么急切地叫我们过来。”
婉柔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地放在紫檀案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想要把事情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家人是她值得信任的人。
于是,她直接开口说道:“爹,大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接着,她以一种梦境的形式,将董鄂氏上一世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兄。
当她讲完董鄂府的一切,董鄂七十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大哥朱梁手中的和田玉镇纸也被他握的竟然裂开了一道细纹。
婉柔的话语虽然听起来有些让他们惊讶,但作为她的父兄,他们都知道,小女儿\/小妹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况且,细细思量,这些事情已经有了一些预兆,不是吗?
按照现在的轨迹来看,婉柔所说的那些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来防患于未然。
原本,女儿嫁给九阿哥之后,他们一家人就像是紧着弦一般,不敢放松。
九阿哥的身份特殊,他不仅是皇上的儿子,也是他们的女婿。
作为岳家,九阿哥的荣辱与他们息息相关。
值得庆幸的是,时间还算充裕。
根据婉柔的梦境所示,当今万岁爷的寿命还很长,距离新皇登基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就意味着,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精心谋划家族的未来。
他们家族的祖上曾经有过辉煌的荣耀,虽然如今已不如往昔那般显赫,但也绝对算不上是边缘人物。
在康熙面前,他们是依然能说的上话的存在。
婉柔的父兄走到今天这步,自然不会是愚笨之人,他们的头脑十分好用。
有了这样的提醒,婉柔坚信,阿玛他们一定会想出应对之策的。
特别是阿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经验丰富,对于这种事情肯定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处理方式。
婉柔巧妙地利用了时间差,趁着别人尚未察觉之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老实实告诉了他们,并嘱咐他们提前做好应对的谋划。
交代完毕后,她如释重负般地离开了书房。
婉柔并未忘记她找的借口,回卧房取一本诗集。
她脚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卧房,在书架上仔细寻觅,终于找到了一本常看的诗集。
她轻轻抚摸着诗集的封面,把它拿在手里,带着诗集回到了前头。
这次出宫,婉柔其实是借着回门的便宜的,她心里很清楚,日后恐怕很难再如此轻易地回到董鄂府,也难见到父母兄弟了。
胤禟体谅福晋的心情,因此,尽管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是不忍心催促婉柔早些回宫,而是耐心地陪伴着她。
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董鄂府上的一家人对婉柔依依不舍,他们一直送到门口,目送着两人登上马车。
马车车轮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两人一同回宫去了。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余晖洒在大地上。
他们的身影随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胤禟和婉柔坐在马车里,彼此相依,默默无语。
婉柔并没有流泪,她只是静静坐在马车里,心中却翻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不禁想起刚刚那些对家人不舍的感受,应该是董鄂氏身体里残留的记忆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