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憙元年的深秋,洛阳南宫的铜鹤灯在寒风中明明灭灭。两岁的刘炳蜷缩在梁太后的怀里,小拳头还攥着没吃完的蜜饯。可当太医令第三次摇头时,垂帘听政的梁妠突然觉得怀里的孩子轻得像团柳絮——这个从出生就被架上龙椅的冲帝,终究没能熬过即位后的第一个冬天。
\"太后,该立新君了。\"兄长梁冀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梁妠望着空荡荡的龙榻,想起册立时大典上刘炳被冕旒压得直晃的小脑袋。满朝文武都知道,所谓幼主登基,不过是梁家继续把持朝政的幌子。可当她看见八岁的刘缵被推进宫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渤海王的遗孤,眼神里透着不属于孩童的锐利。
质帝即位那日,洛阳城飘着细雨。刘缵跪在湿漉漉的青砖上,看着梁冀蟒袍上的金线在雨中泛着冷光。\"此跋扈将军也。\"当这句话从孩童口中蹦出时,整个朝堂陷入死寂。梁冀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盯着这个敢当众嘲讽自己的小皇帝,突然想起先帝刘志暴毙前,枕头上那滩可疑的黑血。
夜幕笼罩着大将军府。梁冀把玩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听着谋士低语:\"幼主聪慧,恐成后患。\"他想起刘缵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模样,明明才九岁,说起治国方略却头头是道。\"传我的令,明日给陛下送饼。\"他将琉璃盏重重砸在案上,碎片溅起的瞬间,仿佛看见刘缵青紫的脸。
本初元年闰六月的正午,洛阳宫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刘缵抓着肚子在龙榻上翻滚,嘴角溢出黑血。梁妠冲进寝殿时,正听见小皇帝气若游丝的质问:\"饼里......有毒......\"她转头望向梁冀,却只看见兄长镇定地擦拭着玉佩:\"许是陛下误食了不洁之物。\"
新帝人选成了烫手山芋。当清河王刘蒜的名字被提起时,梁冀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宗室子弟素有贤名,若登基必容不下梁家。\"解渎亭侯刘志年方十五,性情温驯。\"妹妹梁女莹的提议让他眼前一亮。他想起刘志曾在梁府宴会上,盯着梁女莹发间的东珠移不开眼的模样,嘴角勾起冷笑。
建和元年正月,刘志被八抬大轿抬进洛阳城。这个来自河间的少年望着巍峨的宫墙,攥着梁女莹送的香囊手心冒汗。当玉玺沉甸甸地落在掌心,他偷瞄了眼台阶下的梁冀,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从河间王府的金丝笼,跳进了更大的囚牢。当夜他在椒房殿掀起皇后的盖头,梁女莹凑近他耳边低语:\"陛下可要记得,是谁送你登上皇位。\"
朝堂暗流涌动。以太尉李固为首的老臣联名上书,要求太后归政。梁冀看着弹劾自己的奏章,突然想起冲帝咽气时,梁妠无声的眼泪。\"把李固下狱。\"他对着心腹冷笑,\"顺便告诉清河王,让他小心府中的厨子。\"当刘蒜自尽的消息传来,刘志正在看梁女莹跳《折腰舞》,舞裙扫过满地奏折,像极了梁冀蟒袍上的金线。
延熹二年的惊雷劈开了南宫的夜空。梁太后病逝后,刘志看着梁冀愈发膨胀的权势,指甲深深掐进龙椅扶手。他想起质帝那句\"跋扈将军\",突然唤来五个最信任的宦官:\"今夜,随朕去濯龙园。\"当歃血为盟的酒碗摔碎在地,飞溅的酒液映出众人通红的眼睛——这场与外戚的生死较量,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永康元年的深秋,刘志躺在病榻上望着头顶的蟠龙藻井。他想起冲帝早夭时梁妠颤抖的手,想起质帝暴毙时嘴角的黑血,想起自己登基那日梁冀阴鸷的眼神。当太医令说出\"回天乏术\"时,他突然笑出声,震得胸口的血痂崩裂——原来这龙椅上的接力赛,谁都没能笑到最后。而洛阳城外的百姓还在议论,三个短命皇帝的故事里,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