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三年夏,汴京枢密院的急报,像雪片似的往皇宫递。宋真宗赵恒刚看完河北路的灾情奏报,枢密使王显就领着两个武将,一前一后闯进殿内,前面的武将浑身是汗,手里攥着一份破损的军报,后面的则低着头,铠甲上还沾着泥土,两人神色都不对劲。
“陛下!定州都部署傅潜,拒不发兵!”领头的武将“扑通”跪下,把军报举过头顶,“契丹骑兵犯境,围了遂城,城内百姓快撑不住了,末将三次去定州求援,傅潜都闭门不见,还说‘契丹兵少,不用急’,再等下去,遂城就守不住了!”
赵恒接过军报,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浸得模糊,只看清“遂城危急,请求援兵”几个字。他抬头看向后面低着头的人,正是傅潜派来的参军:“傅潜为何不发兵?遂城守兵不足三千,契丹有两万骑兵,他难道不知道后果?”
参军身子抖了抖,声音发颤:“将军说……说契丹只是来劫掠,抢够了就走,没必要兴师动众,还说……还说陛下不会怪罪。”
“他好大的胆子!”赵恒把军报往龙案上一拍,茶水溅了满案,“百姓在遂城受苦,他却在定州坐视不管,还敢揣测朕的心意!王显,传朕旨意,召傅潜立刻回汴京,定州军务暂由副都部署张昭允接管!”
王显躬身领旨,刚要转身,又被赵恒叫住:“等等,让张昭允先派五千骑兵去遂城解围,再把傅潜押回汴京,不许他带一兵一卒,也不许他跟下属私语!”
三日后,傅潜被押回汴京,直接带到了紫宸殿。他穿着便服,头发凌乱,见了赵恒,却还强装镇定,躬身行礼:“臣傅潜,参见陛下。”
“你可知罪?”赵恒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没带怒火,却透着威严。
傅潜眼珠转了转,辩解道:“陛下,臣不是不发兵,是怕契丹设伏。遂城地势险要,守兵虽少,却能撑些日子,臣是想等契丹兵疲了,再发兵合围,一举歼灭,没想到……”
“没想到遂城百姓快被饿死了,是不是?”赵恒打断他,让人把遂城送来的百姓名册递过去,“你自己看,遂城被困十日,已经饿死了两百多百姓,守城士兵也断了粮,若不是张昭允派援兵到,遂城早就破了。你说怕设伏,可你连定州的城门都没出过,怎么知道契丹设伏?”
傅潜看着名册上密密麻麻的死者名字,再也说不出话,头埋得更低。殿内的大臣们都屏住呼吸,没人敢说话——傅潜是老将,跟着太祖、太宗打过仗,大家都以为赵恒会从轻发落,可看这架势,恐怕没那么简单。
“傅潜,你任定州都部署三年,朕给你三万兵马,是让你守河北,护百姓,不是让你坐视契丹犯境,不管百姓死活。”赵恒站起身,走到傅潜面前,“你拒不发兵,导致百姓死伤,军法难容。但念你是老臣,朕不杀你,贬为房州团练副使,即刻启程,不许逗留汴京!”
傅潜身子一软,瘫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躬身谢恩,被侍卫押着出了殿。大臣们都愣了——按军法,傅潜拒不发兵,本该斩首,陛下却只贬了他的官,既罚了人,又留了情面,既震慑了其他将领,又没寒了老臣的心。
散会后,王显问赵恒:“陛下,傅潜罪该斩首,您为何只贬他的官?”赵恒笑了笑:“傅潜虽有错,却也立过功,若杀了他,其他老臣会寒心。贬他的官,让他去房州反省,既让他知道错了,也让其他将领明白,不管资历多深,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才是管下属的法子。”
咸平五年秋,户部的账目出了问题。赵恒让三司使陈恕核对各州府的赋税,结果发现,江南路转运使陈尧叟,把今年的赋税多收了一成,还把多收的粮食,私自存放在自己的粮仓里,没上缴国库。
陈恕把账目和证据送到赵恒面前,语气凝重:“陛下,陈尧叟是您的旧臣,当年您在开封府时,他就跟着您,这次多收赋税,还私存粮食,按律该革职查办。”
赵恒翻看账目,上面记着江南路各州府的赋税数额,每个州府都多收了一成,加起来有五万石粮食。他让人召陈尧叟回汴京,没直接问赋税的事,而是先让他说江南路的民生情况。
陈尧叟以为陛下是关心江南百姓,躬身道:“陛下,江南路今年收成好,百姓都能吃上饱饭,赋税也收得顺利,没出乱子。”
“收成好,百姓能吃上饱饭,你就多收一成赋税?”赵恒把账目递过去,“这账目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每个州府都多收了赋税,还把多收的五万石粮食,存到了自己的粮仓里,你给朕说说,这是为什么?”
陈尧叟脸色瞬间白了,接过账目,手都在抖:“陛下,臣……臣不是故意的,是江南路的官员说,今年收成好,多收些赋税,能充实国库,臣一时糊涂,就答应了,私存粮食,也是想……想等年底一起上缴。”
“一时糊涂?”赵恒看着他,“朕早就下过旨,不许多收百姓赋税,你是朕的旧臣,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多收一成赋税,看似是充实国库,可百姓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被你多收走,他们冬天就可能断粮,你有没有想过百姓的难处?”
陈尧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臣错了,臣愿意把多收的粮食上缴国库,再把多收的赋税,还给百姓,求陛下饶臣这一次!”
赵恒没立刻说话,而是让人把江南路百姓的状纸拿过来,放在陈尧叟面前:“你看看,这些都是江南百姓写的状纸,说你多收赋税,还纵容下属抢掠百姓的财物,你不仅多收赋税,还损害百姓利益,这不是‘一时糊涂’,是失职。”
陈尧叟磕得头都红了,眼泪直流:“陛下,臣真的错了,求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愿意去江南路,把多收的赋税还给百姓,再为百姓修水渠,弥补过错。”
赵恒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即刻回江南路,把多收的赋税和粮食,全部还给百姓,一个州府都不能漏;再修三条水渠,解决江南路的灌溉问题,年底之前,朕要看到百姓的反馈。若是做得好,朕就免了你的罪;若是做得不好,不管你是朕的旧臣,还是谁,都得受罚。”
陈尧叟连忙谢恩,接过陛下的旨意,当天就回了江南路。他不敢耽搁,先让人把多收的赋税和粮食,挨家挨户还给百姓,还亲自去百姓家里道歉;然后组织工匠,修三条水渠,每天都在工地上盯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年底时,江南路的百姓,联名写了一封感谢信,送到汴京,说陈尧叟不仅把多收的粮食还了回来,还修好了水渠,明年种地再也不用怕缺水了。赵恒看着感谢信,让陈恕把陈尧叟调回汴京,任户部侍郎:“他知道错了,还能弥补过错,说明他还有用,这样的下属,给一次机会,比直接革职好。”
陈恕不解:“陛下,他是旧臣,您这么宽容,不怕他再犯错吗?”赵恒摇了摇头:“宽容不是纵容,我让他回江南路弥补过错,是让他知道,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认错,不弥补。他这次弥补得好,下次就不敢再犯错了,这也是管下属的法子。”
景德二年冬,枢密院的武将们闹了矛盾。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和马军都虞候葛霸,因为操练兵马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还差点在操练场上动手。高琼说葛霸的兵马操练不认真,战斗力差,葛霸说高琼故意针对他,还克扣他的粮草,两人都把状告到了赵恒面前。
赵恒没立刻召见两人,而是先让王显去操练场,看看两人的兵马操练情况,再问问士兵们的意见。王显去了一天,回来后对赵恒说:“陛下,高琼的兵马操练确实认真,战斗力强,可他对下属太严,士兵们稍有差错,就会受罚,不少士兵都有怨言;葛霸的兵马操练确实有些松散,可他对下属好,士兵们都愿意跟着他,粮草也没有克扣,是高琼误会了。”
赵恒点了点头,让人把高琼和葛霸都召到延和殿。两人一进殿,就吵了起来,高琼说葛霸操练松散,葛霸说高琼针对他,互不相让。
“都别吵了!”赵恒开口,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王显已经去操练场看过了,也问过士兵了,你们的情况,朕都知道了。高琼,你操练兵马认真,是好事,可你对下属太严,士兵们稍有差错就受罚,时间长了,士兵们会不服你,战斗力也会受影响;葛霸,你对下属好,是好事,可你操练松散,兵马没有战斗力,真要是打仗,士兵们就会送命,这不是对下属好,是害了他们。”
高琼和葛霸都低下头,没再说话。赵恒看着他们:“你们都是枢密院的武将,要一起带兵打仗,不是互相拆台。高琼,你要改改你的脾气,对下属宽严相济,别动不动就罚;葛霸,你要加强操练,把兵马的战斗力提上去,别再松散。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互相学习,一个月后,朕去操练场视察,若是你们的兵马,既有战斗力,士兵们又愿意跟着,朕就赏你们;若是还是老样子,你们都得降职。”
两人躬身领旨,出了殿后,高琼主动去找葛霸,跟他道歉:“之前是我太急了,不该针对你,也不该对下属太严。”葛霸也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操练松散,该改,以后我跟你学操练,你跟我学怎么对下属好。”
接下来的一个月,高琼和葛霸互相配合,高琼教葛霸操练兵马的法子,葛霸教高琼怎么跟下属相处。高琼不再动不动就罚士兵,而是在士兵犯错时,先教他们改正,再适当惩罚;葛霸也加强了操练,每天都跟士兵们一起训练,兵马的战斗力越来越强。
一个月后,赵恒去操练场视察。看到高琼的兵马,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士兵们训练时都很积极;葛霸的兵马,也不再松散,动作整齐,战斗力明显提升。赵恒很高兴,赏了高琼和葛霸各一百两黄金,还下旨,让他们在枢密院,给其他武将讲一讲互相学习的经验。
王显看着眼前的景象,对赵恒说:“陛下,您这招真妙,让他们互相学习,既解决了矛盾,又提升了兵马的战斗力,比直接批评他们管用多了。”赵恒笑了笑:“管下属,不是只知道批评和惩罚,还要知道他们的长处和短处,让他们互相学习,弥补不足,这样才能让下属齐心协力,把事做好。”
赵恒管下属的三招——罚过留面、容错促改、取长补短,慢慢在朝堂上传开。武将们知道,不管资历多深,犯了错就得受罚,但只要立过功,陛下会留情面;文臣们知道,就算是旧臣,犯了错也不能免责,但只要愿意弥补,陛下会给机会;官员们之间,也不再互相拆台,而是互相学习,弥补自己的不足。
咸平六年冬,赵恒带着王显、陈恕等人,去汴京郊外的农田视察。田里的百姓见了赵恒,都放下锄头,跪地行礼,嘴里喊着“陛下万岁”。赵恒扶起一位老农,问道:“今年的赋税重不重?地方官员有没有欺负你们?”
老农笑着说:“陛下,今年赋税不重,官员们也不敢欺负百姓,还帮着我们修水渠,今年收成好,家里能存不少粮食,冬天不用怕饿肚子了!”
赵恒看向身边的大臣,眼里满是笑意。王显轻声道:“陛下,您管下属的法子管用,官员们都不敢犯错,还肯为百姓办事。”陈恕也点头:“是啊,现在朝堂安稳,官员们齐心协力,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这都是陛下的功劳。”
赵恒摇了摇头:“不是朕的功劳,是管对了下属。下属管好了,他们就能为百姓办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朝堂自然安稳,国家自然强盛。”
后来,赵恒去世后,宋仁宗赵祯继位,还经常跟大臣们说起赵恒管下属的法子。赵祯照着赵恒的法子,管着身边的大臣,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人,都能各展所长,互相配合,最终开创了“仁宗盛治”。
而赵恒管下属的故事,也成了大宋朝堂的一段佳话。不管是武将还是文臣,不管是中央官员还是地方官员,都知道,管下属不是靠威严和惩罚,而是靠“罚过留面、容错促改、取长补短”——既让下属知道错了,又让下属愿意改正,还让下属能齐心协力,这样才能把事做好,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能让国家安稳强盛。这段故事,也像汴河的水一样,一代代流传下来,成为后世帝王和官员,管下属、治国家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