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欣淡然的看着手中的书,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在他再一次询问后,她这才说道:“很好。”
简短的两个字,足以显现她的态度。
房间里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傅程宴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
他鼻尖萦绕着一股极淡的茉莉花香,是程馨月惯用的香水,这几天她靠得近,他身上沾染了一些。
这味道让他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又被眼前女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拉回现实。
“我过来看看,”他顿了顿,补充道,“履行作为父亲的责任。”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生硬。
责任,一个冰冷而缺乏情感色彩的词。
沈书欣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随意。”
她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看他,仿佛他是否履行责任,于她而言并无差别。
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让男人蹙了蹙眉,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起身走到摇篮边。
小家伙睡得正熟,呼吸均匀,小小的拳头蜷在脸颊边。
她的眉眼轮廓,确实像他,尤其是那抿着的唇瓣。
他看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浮现,陌生又熟悉。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腹想要触碰那柔嫩的脸颊。
就在这时,沈书欣忽然闷哼一声,手中的书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一手捂住小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
傅程宴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视线立刻从孩子身上移开,落到她身上。
“你怎么了?”他问,脚步已下意识地迈近。
沈书欣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显然在忍受着不小的痛苦。
产后宫缩的阵痛不时袭来,这一次格外强烈。
她想摆手说没事,却疼得一时说不出话。
护理师刚刚送傅程宴进入房间后就离开了,现在不在。
傅程宴看着她脆弱的样子,那抹苍白刺目地映在他眼底。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沈书欣惊得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混合着那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强势地涌入她的呼吸。
“你……”她挣扎了一下,想让他放开。
“别动。”
傅程宴低声喝止,抱着她稳步走向里间的大床。
他的手臂稳健有力,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与他气质相符的微凉,却让沈书欣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变得安稳些。
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拉过被子盖好,动作间带着一种略显生疏的谨慎。
沈书欣偏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狼狈虚弱的样子。
小腹处的坠痛一阵紧过一阵,她咬住下唇,忍住即将逸出的呻吟。
傅程宴站在床边,看着她蜷缩的背影,单薄得像是一片随时会碎裂的羽毛。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汗湿的鬓角。
他应该按铃叫护理师。
但现在,他的脚步却像被钉住。
傅程宴的脑海里有什么画面飞速闪过,快得抓不住,只有一种类似的心悸感残留。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不是去按呼叫铃,而是落在了她紧捂着小腹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覆住了她的手,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沈书欣浑身一僵。
他的手很凉,和她记忆中温热的掌心完全不同。
可这触碰,却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她死寂的心湖,激起混乱不堪的涟漪。
委屈和酸楚,还有一丝贪恋,汹涌地漫上来,冲撞着她辛苦筑起的堤坝。
她猛地想抽回手,却被他下意识地握紧。
“疼?”他问,声音低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沈书欣闭上眼,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迅速洇入枕芯。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哪怕这只是他失忆后残存的绅士风度,或者是基于责任的冰冷举动,都让她筑起的心防摇摇欲坠。
傅程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背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也看到了那滴迅速消失的眼泪。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闷得发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词汇如此匮乏。
他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去,不记得该如何安慰她。
就在这时,护理师推门而入,看到里面的情形,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
“傅先生,让我来吧,这是产后正常的宫缩痛,我帮沈小姐处理一下。”
傅程宴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松开了手。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背冰凉的触感和细微的战栗。
男人后退一步,看着护理师熟练地照顾她,喂她喝水,轻声安抚。
沈书欣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傅程宴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沉默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
沈书欣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松懈下来,泪水却流得更凶。
她将脸深深埋进枕头,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的波涛汹涌。
而门外,傅程宴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她苍白的脸,颤抖的肩膀,和那滴灼人的泪。
程馨月温柔顺从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与之相对的,是沈书欣平静无波却更显疏离的眼神。
“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
“她说的,你就信?”
两种声音在脑中交织,拉扯着他空白的记忆和混乱的思绪。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那丝花香此刻变得格外刺鼻。
他忽然想起程馨月今天早上送给他的那套定制西装,说是特意为他挑选的。
一股莫名的厌弃感涌上心头。
他拿出手机,拨通特助的电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把我衣帽间里,程小姐送的那几套西装,全部处理掉。”
挂断电话后,傅程宴依然独自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窗外洒入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凤眸轻轻眯了眯。
有的事,也许该查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