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国与宁王见礼。
宁王刚吃完人家儿子的八卦,正想出去宣传,见到他难免有些心虚,为了遮掩这心虚,他学着皇帝说话的语调。
“相国大人平日忙于政务,往后还得花些心思在家里啊。”
他拍了拍李相国的肩,“节哀!”
殊不知,这是皇帝平日训他的调调,这个时候说这话,就是明摆着在说,李相国教子无方。
任李相国心思深沉,此刻也难掩心中愤怒,“多谢宁王提醒。”
几乎咬牙切齿。
偏宁王没心没肺,摆了摆手,拽着赫连卿走了。
赫连卿察觉到李相国的愤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李相国的眼神对上。
这眼神让赫连卿想到了边城吐着信子的蛇。
阴毒!伺机而动!
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得罪他了。”
上了马车,赫连卿好心提醒宁王。
宁王不以为意,“得罪就得罪了,本王是亲王,他是臣,本王也没说错。
世人都夸李相国忠义勤勉,是个好官,可本王却觉得将儿子教成那样,他也不如何。”
李承海屡次找叶桢麻烦,与男人厮混,还与大理寺属官勾结,干出偷换罪犯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人做什么事,与性子有关,李承海能用那种下作法子算计叶桢,可见他秉性如此。
李相国疼爱李承海不是什么秘密,他不可能不知道儿子是什么人,所以,李承海变成今日这样,他的纵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本王说他一点不冤。”
赫连卿又涨见识了。
他在边城就听说宁王四六不知,是个没脑子,又不务正业的二世祖。
今日听他这话,分明清醒得很。
“你装傻的啊?”
小脑袋发出灵魂拷问。
宁王脸也不转,却突然问赫连卿,“知道我父皇每日睡几个时辰吗?”
赫连卿自然不知道,刚要问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就听得宁王又问,“知道我为什么是宁王吗?”
小脑袋摇了摇。
“我父皇时常忙到深夜才睡,天微亮便要起来早朝,不早朝的时候他也极少赖床,因为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后宫无妃嫔,世人都说我母后幸福,可我母后亦难得有自在安乐的时候,她要管理整个皇宫运转,要与命妇们打交道,还要母仪天下替父皇巩固皇权。
帝后不是那么好做的,而他们再忙,依旧努力做好一对父母,他们替我选了宁字,便是希望我安宁自在,无忧无虑,他们为此很努力。”
他转向赫连卿,笑道,“所以我无忧无虑,不争不抢,什么都不想地做个闲散王爷,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不然,他们的辛苦遗憾又都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了儿子们自相残杀。
风吹起车帘,有细碎的阳光溜进来,宁王一身紫衣,玉冠高束,其实他很好看,只脸上总带着不着调的笑,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容貌。
赫连卿惊觉,这京城似乎许多人都与表面,亦或者与谣传的不一样。
他来京城前,对李相国的认知,亦如宁王所言,是个好官。
可刚刚他那眼神……
宁王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笑得没心没肺,“别怕,你祖父可是定远王,我们都是有强硬后台的人,他不敢拿我们如何。
我们如今要想的,就是如何不那么刻意地将李家的丑事宣扬出去,歪风不可助长,少年,你我任重道远。”
说罢,嘻嘻哈哈出了马车,一步三晃地进了茶楼。
他打小就知道父母忧心他们兄弟夺嫡,可龙椅只有一把,父母便在其他地方尽量弥补他和云王。
他见过太子的辛苦,自认做不到如他那般,而父母的疼爱刚好是他想要的。
有失有得,同样,有得便有失。
如今这样,很好。
无人知晓宁王心思,李相国因着宁王的话,走到太子面前时,脸色都难缓和过来。
行了礼,他同谢霆舟道,“殿下,我儿承海被奸人所害,落得如此下场,还请殿下为我儿做主。”
叶桢勾了勾唇。
这老贼果然用这招。
谢霆舟道,“据叶府管家交代,李大人与叶正卿确有私情,萧佐亦交代是李大人将他带去了叶家。”
李相国来的路上,已想到叶府管家会交代,坚持道,“殿下,冤枉,此事绝无可能。
我儿已有妻室,两人鹣鲽情深,苏氏无孕多年都不曾纳妾,还是近日老妻担心我儿子嗣,强行让其纳了表妹为妾,如今那妾室已怀有身孕。
我儿绝无可能与男子纠缠,他分明是被人下药所致,而据老臣所知,昭宁郡主当时就在叶家。”
他又看向叶桢,痛心疾首的样子,“郡主,我儿在皇庄得罪了你,老臣已经罚过他,他也同你道过歉,你何至于记恨至此?”
这是全推到叶桢头上了。
叶桢笑,“相国这般颠倒黑白,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明明是李承海与叶正卿狼狈为奸,算计于我,以为得逞提前庆祝,谁知药用过了量,玩脱了。
如今相国为了遮丑,竟空口白牙污在我身上,好没道理。”
提前庆祝?玩脱了?
这是一个女子能说得出来的话。
男权心思的李相国闻言,额上青筋跳动,“老臣不知郡主究竟对我儿做了什么,逼得我儿不得不对郡主下手。
但老臣深知,我儿绝非好男色之人,一个背主管家的话不可信。”
李相国深知儿子买通大理寺属官,将萧佐弄去叶家的事,有萧佐和几个属官证词,辨无可辨。
他退而求其次,先保住李承海的名声,至于李承海谋害叶桢,一来没成,二来高门贵族间,晚辈有些恩怨,彼此报复算不得什么丑闻。
承海虽败,但也丢了命,若运作得当,便是受害者,而叶桢还能落个歹毒名声。
“反倒是郡主,既说是我儿算计你,为何你却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还及时带人去了叶家,这一切不都是郡主谋划么?”
叶桢扬了扬手上手镯,“我无恙,是因我被叶家害多了,不信任叶正卿,提前吃了可解百毒的解药,防范未然。
没想还真侥幸逃过一劫,得叶正卿亲口承认谋杀亲父,又见囚犯萧佐在叶家,身为陛下亲封的郡主,我自是要先将囚犯送回,并及时报官。
相国刚还说李大人绝无好男癖好,我又怎能想到李大人会在叶家?
不知他在叶家,我又如何算计他们,相国莫不是要高看我,以为我能大白日的捉了李大人去叶家,再给他们下药?”
李承海是相国之子,身边跟着武功不弱的随从,若他真是被掳,随从定会第一时间报备相府。
何况,叶桢一直有不在场证据,她没有掳李承海的时间。
李相国自认驰骋朝堂多年,第一次被说得哑口无言,恨不能用眼神将叶桢千刀万剐了。
正想怎么翻盘时,听得大理寺官差禀道,“大人,外面有人状告李承海侵犯贴身护卫,护卫不愿为禁脔,便将其杀害。”
官差看了眼李相国,继续道,“告状之人与叶正卿容貌相识。”
李相国心下一沉,叶桢有备而来。
他看向叶桢,果然见叶桢冲他笑着,那笑十分挑衅。
至少,在李相国看来是如此。
他微微攥紧了拳头,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