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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银浪合拢时,莲花只觉耳畔“叮”地一声,

直到再睁眼的时候,风停突然就停下来了了,星屑也就沉下去,化作一片柔软的苔,托住她的脚踝。

苔色是淡青的,映得掌心也发青,那面裂成十八瓣的镜子,不知何时已合拢成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圆扣,扣背刻着极细的“归”字,

前方三步,一株“语树”正在抽发着新条,

语树是星界最寡言的植物,一年只发一枝,一枝只长七叶,叶背藏一句“人话”。

莲花伸手,指尖刚触到最嫩的那片,叶背便轻轻鼓起,像有人隔着一层绸缎,低声念着:

——“梁蝉,你来了。”

声音原来是小星的,却比平时慢半拍,

顿时莲花心头一紧,循声望去,只见语树后头,一座“纸庐”正缓缓撑起骨架,庐墙是旧历本糊的,页脚还留着“建安十三年”几个字,被星界的潮气一蒸,墨迹晕开,像一圈圈缩小的护城河。

庐顶覆着大片“云纱”,纱上隐约浮出桃花瓣,瓣心却点着金粉——那是梁蝉当年在扬州城做二把手时时,留下的最后一勺,如今呢?却被被小星拿来缝了屋顶。

庐前,小星蹲在一只“星釜”旁,釜下无火,釜中却“咕嘟”作响,穿一件“借月衫”,衫摆太长,堆在脚背,

听见了脚步声,小星真的没回头,只把手中“玉篦”往釜里轻轻一划,篦齿上便挂出一条极细的“光丝”,丝头坠着半枚铃——正是“第拾玖号浪”,铃舌却缺了一角,缺口处嵌着一粒莲子的胚芽,

“哟,你不是当年的莲花姐么”小星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只能让耳廓发烫

“梁蝉在里面等你呢。她如今只剩最后一年的星界居留,再不出去,就要被这里收编啦——变成语树的新枝,或者云纱上的桃花。”

莲花顺着她手指望去,纸庐门口,一道“风帘”正来回摆动。

帘是用人间的信笺折的,每一折都写着不同人名:曹操、刘备、孙权、刘璋、张鲁、孟获……字迹从工整到潦草,最后只剩一个“蝉”字,被反复描粗,

风帘每次掀起,都漏出一角庐内光景——梁蝉背对门,坐在“影榻”上,榻脚是四只倒扣的“陶耳杯”,杯底各垫一片桂叶,叶脉里流动着极淡的绿,手里握一面“铜胎镜”,镜面被星界雾气磨得发毛,照人不照脸,只照出一团模糊的影子,影子胸口处,却有一枚“家”字,正随着呼吸一亮一灭。

莲花随即抬脚,

第一步,星苔立刻浮起,托住她足底;

第二步,风帘“啪”地打在她手背,信笺边缘割出细白痕,却不见疼;

第三步,她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与釜里光丝爆裂的声音同频,

第四步,掀帘而入,庐内灯火“噗”地矮了一截,

这时候我突然回头,眉尾那道疤还在,却不再鲜红,而是褪成极淡的银,像被星界月光反复漂过,

我身上穿一件“旧程子衣”,衣襟左右对不齐,露出锁骨下一片薄青——那是“影蜕”留下的最后一片壳,壳上隐约浮出莲花当年的血路,如今被星界重新描成一道“桥”,

我没起身,只把铜胎镜倒扣在榻上,镜面“咔”地裂成“田”字格:有夏夏当年在梅园村刮赤豆钵,有破天给从黄巾军投靠自己的表情,有彭大波那让人烦躁的性格……

最后一格,看到片的是莲花正跪在堤上,额头抵地,掌心的“归”字正一点点渗进苔里

“莲花师姐,”我开口,声音比小星还慢,“我原想把自己活成一只巢,把你们的路养肥,再让星宿海吐一条归途。可如今巢被我自己睡暖了,倒舍不得走。”

莲花没接话,只蹲下身,从怀里掏出那盏艾草灯,

灯芯已燃到尽头,只剩一粒绿豆大的绿火,火舌却固执地歪向我的面容,像要替谁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把灯放在影榻前,灯罩“噼啪”一声裂开,绿火立刻爬出来,顺着铜胎镜的裂缝游走,竟把“田”字格逐一熄灭,只剩最后一格——我自己的脸,正从眉尾那道疤里,慢慢浮出一个“归”字。

“梁蝉姐妹”莲花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星苔呼吸,“我不是来救你,是来杀你——杀那个想留在星宿海的梁蝉。剩下的,才是我的豪杰姐妹。”

梁蝉听完,没哭,也没笑,只抬手,指尖在莲花掌心“归”字上轻轻一点,

那一瞬,铜胎镜“叮”地一声,裂成十八瓣,瓣瓣都映出艾草灯最后的绿火,

火舌跳了跳,化作一枚极小的铃,铃舌完好,刻着比“归”还小的字——

“家”。

风帘外,小星的声音悠悠飘进来:

“那个,莲花姐姐,星界要关门了。你们若再不走,就得等下一个甲子——可下一个甲子,人间只怕连家字都剩不下。”

莲花伸手,指尖刚触到我的眉尾那道疤,疤便立刻褪成一条银线,

我终于起身,把“旧程子衣”脱下,衣襟里掉出一片桂叶,叶背写着:

——“非遗其地,遗其时;若有人以草为鼓,以血为漏,则时可回,地可归。”

随即把把桂叶塞进莲花手心,自己只穿一件“借月衫”,衫摆太长,堆在脚背,像

我们两人并肩,掀帘而出,星釜前,小星已把光丝捞净,釜底只剩一枚莲子,胚芽正从铃舌缺口处探出,

“走吧,”小星说,声音仍慢半拍,却带着笑,“我送你们到星堤。

堤外就是人间——只是比你来时更乱:曹操已经占了整个西北与中原地区,刘备守着当年刘表的荆州不放,孙权在柴桑和江东练兵,刘璋闭了蜀道,张鲁锁了汉中,孟获在泸水南岸种毒草。这一次你出去,或许会有非常激烈的大战”

莲花听后点头,把桂叶贴身藏好,一手牵着我,一手提起天罡眼。

釜底“咚”地一声,三人并肩,踏上归途,星苔在脚下轻轻合拢,把来时的脚印一一抚平,

身后,纸庐“噗”地塌下去,信笺散落,人名被风卷起,最后只剩一个“蝉”字,被月光反复漂过,渐渐褪成极淡的银,是人间;而缝这头,是星界;而缝本身,正是她们要用一整年、一整生,去重新绣出的“家”,

这时候的星堤像一条被月光反复拆又反复织的旧带子,浮在星界最边缘,

堤面不是石,不是沙,是无数条“人话”织成的线——一句一句,从汉末至今,谁说过“我想回家”,谁说过“等我回来”,都被星风搓成极细的丝,沉在堤底,踩上去会发出“嗤——”的一声轻叹,

小星走在最前带路,借月衫的后摆拖出一道银,像替我们扫平脚印,手里提着那枚莲子,铃舌已补好,铃壁却裂出七道缝,缝里漏出极轻的“咕咚”声——不是水,是心跳,一跳,莲子便胖一分,一跳,星堤便矮一寸。

莲花牵着我,掌心那枚“归”字被桂叶垫着,叶脉里原先极淡的绿,此刻竟顺着她掌纹游走,

我侧目看她:眉棱还是旧时刀锋,却蒙了星雾,显得钝;睫毛上还沾着纸庐塌时的灰,灰里夹一点桃花金粉,一闪,像扬州城最后那勺胭脂在回光返照。

“梁蝉,”这时候莲花师姐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够让心跳听见,“出去后,先陪我去一趟梅园村,几十年都没有回到那昔日的地方了”

我没问缘由,因为心中自然知道,只是点头

星堤尽头,无门,无岸,只有一面“风织机”——三根竹竿支起三角架,架下悬一张空网,网眼疏得能漏过整片月光,

小星停步,把莲子托在掌心,“归途无舟,”她道,“只能把你们织回去。”

说完,扯开自己借月衫的前襟,露出锁骨下那枚“星疤”——不是疤,是一枚被摘下的星,原本该嵌在夜空,却被她私自摁进皮肉,从此她替星界守堤,星界替她守口。

小星把星疤抠下,按进风织机顶端的竹竿,竹竿“吱”一声,活了,自己弯腰,自己抽条,瞬间长出七节,节节都生出翠叶,叶背却写着人名:曹操、刘备、孙权……字迹比纸庐的风帘更潦草,最后一节,只写半个“莲”字,墨不足,断在走之底。

莲花抬手,把艾草灯最后那粒绿火摁在“莲”字缺口,

突然出现一个火舌“噗”地炸成七缕,顺着竹竿爬进网眼,网立刻收拢,化作一匹极薄的绢,绢上浮出我们三人的影子——却都不是此刻的模样:小星还是垂髫,莲花尚带婴儿肥,我……我竟着男装,头戴折巾,俨然是建安十三年扬州街头的少年账房。

“抓紧。”

莲花与我各捏住绢角,小星却退后一步,

“替我带回去。”她说,“种在梅园村 highest的田埂,让它自己决定做莲还是做铃。”

我尚未应声,星堤忽地卷起一阵“倒吹风”——风从未来往过去吹,吹得我们衣襟猎猎,吹得小星衣摆上的月光一片片剥落,

风织机骤然收线,绢面一兜,把我们包成一枚茧。

茧外最后一眼,我看见小星站在原地,借月衫褪成素白,她抬手,对我俩做了个“嘘”的手势——

“别回头,”声音隔着绢,“回头就缝不上了。”

……

再睁眼,已闻鸡鸣,

茧不见了,星界也不见了,我们落在一条荒废的官道,道旁草深,草尖凝露,露里映出北斗,

天这时候还未亮,

莲花先起身,拂去衣摆上的泥——泥是人间泥,带着夜来露水,沉甸甸,不像星苔会自己托人,她把艾草灯杆插在路边,杆头空空的,没火,却仍歪向我,

“梅园村往哪边?”话音刚落,我感觉自己已经失忆了

莲花没答,只抬手,指尖在空气里划一道虚线——线尽头,是极淡的桂叶香,香里夹着赤豆煮烂的沙甜,那似乎是梅园村独有的晨炊,

我们循香走着,

越走,草越短,露水越重,裤脚吸饱了水,变得倔强,走一步,打一下脚踝,

莲花忽地停步,蹲身拨开一丛野蓬——蓬下,竟卧着一面“铜胎镜”的碎片,碎片照人不照脸,只照出一截桂叶,叶背写着:

“非遗其地,遗其时;若有人以草为鼓,以血为漏,则时可回,地可归。”

字迹比星界那枚更旧,边缘被露水浸得发毛,莲花用指尖描那“归”字,描到最后一捺,忽听“咔”一声轻响——准准插进了时光的接缝。

她抬头,与我相视

此时无需言语,因为我们两个心中都知道:

梅园村到了!

当年我、夏夏三妹、琳琅小妹、璐璐大姐、莲花师姐打扬州的地方,而且在梅园村,我还收复了白袍小将,二狗

于是我连忙问起莲花:“如今夏夏三妹、琳琅小妹、璐璐大姐怎么样了?”还有白袍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她们都在交州,还有白袍小将已经改名甘白,似乎再和合肥那个姑娘阿雅在恋爱呢”莲花说着一脸无奈

“卧槽,乱世谈恋爱,真是我白袍弟弟”

我脱口那句“卧槽”还没落地,莲花已拿指尖掐了我一下,疼得我缩肩——疼是人间疼,不是星界那种隔靴搔痒的疼,我这才真觉得:回来了。

“别嚎,”她低声笑,“甘白如今是交州别部司马,阿雅是合肥受到张辽的迫害,最后被甘白救下,两人逃回交州,和我比武之后,在我认同下让阿雅和甘白定终身的。”

她说得很轻,却把我心里那块锈铁猛地擦亮,

当年梅园村初雪,我替白袍小将系紧白披风,他咧嘴露虎牙:“蝉姐,等我立了军功,回扬州给你打一副金护腕。”如今金护腕没影,倒先给自己套了根红线。

“那……夏夏她们呢?”我压低嗓子,

莲花把铜胎镜碎片用帕子包好,塞进怀里,像揣一枚将炸未炸的炮仗:“夏夏在交趾开赤豆坊,日日熬沙馅,说要把建安十三年的甜一路熬到赤壁;琳琅给交州牧士燮做将军,专给蛮女打柳叶簪;璐璐大姐最神气——在荔浦带兵垦田,自封荔浦女尉,麾下八百娘子军,白天摆弄她的昆仑镜,夜里还练矛。”

她顿一顿,抬眼看我,眸里映出最深的友谊:“她们都非常好,还活得热闹,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梅园村,简单参观一下,就赶回交州吧”

我点头表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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