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踝疼得钻心,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孟蝶姐身上。
然而她也没办法,只能咬着牙,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撑着我一瘸一拐地顺着那老婆婆指的小路往前挪。
林子里越来越暗,太阳眼瞅着就要掉到山后面去了。
风一吹,湿衣服贴在身上,冷得我直打哆嗦,牙齿磕得咯咯响。
“姐……那婆婆说的岔路口,怎么还没到呀?”边说边喘着气问,心里慌得很。这路也越走越窄,两边的树杈子张牙舞爪的,看着就不像常有人走的样子。
孟蝶姐也累得够呛,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四处张望
“应该……快到了吧。别自己吓自己,那婆婆看着就是个普通山民。”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中还是总觉得她那眼神不对劲,好像话没说完似的。尤其是最后那句“别往后山乱跑”,现在琢磨起来,时而想着心里头都直发毛。
我们又勉强往前挪了一段,我的脚实在疼得受不了,只好找了棵倒掉的大树坐下歇口气。孟蝶姐帮我看了看脚踝,已经肿起老高,看着都揪心。
“这样不行,得找个东西固定一下。”她说着,四下瞅了瞅,从自己里衣下摆用力撕下一条相对干爽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我把脚踝缠上。
“忍一忍,蝉蝉,固定一下能好受点。”
布条勒紧的时候,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花子在眼眶里直转悠。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我和孟蝶姐浑身一僵,瞬间屏住了呼吸,互相死死盯着对方。
不是风声,绝对不是!
那声音离我们不远不近,停了一下,然后又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树后头移动,刻意放轻了脚步。
孟蝶姐猛地把我往树干阴影里又按了按,自己悄悄探出半个头,紧张地朝声音来的方向望去,
林子里光线昏暗,树影重重,什么都看不清,但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让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莫非是那个寨子里的人追来了?还是……这山里别的什么东西?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手心里全是冷汗。
孟蝶姐回过头,对我做了个“绝对别出声”的手势,脸色白得吓人。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住了。四周死一样的寂静,连刚才偶尔还能听到的鸟叫都没了。这反常的安静,比任何声音都让人害怕。
突然,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听着还挺远,但方向好像就是我们刚才过来的后山!
孟蝶姐脸色大变,压低声音急急地说:“坏了!这可能南中着名的猎犬!蝉蝉,我们得赶紧走!”
我一听“猎犬”俩字,腿都软了,
心想这要是被狗撵上,我们俩这模样一瘸一拐的,跑都跑不掉!
现在更顾不上脚疼了,孟蝶姐使劲把我架起来,几乎是拖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就往小路前面冲。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条小路!太显眼了!
我们慌不择路,看见旁边灌木稀疏点的地方就一头扎了进去,带刺的藤蔓刮破了衣服和皮肤,火辣辣地疼,但我们根本顾不上。
身后的犬吠声好像又近了点,还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吆喝,
我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快跑”两个字,孟蝶姐也是气喘吁吁,拖着我这个累赘,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就在我感觉快要喘不上气,绝望得像掉进冰窟窿的时候,孟蝶姐突然猛地拉住我,指着前面一处长满爬山虎和乱藤的石壁。
“蝉蝉!快!你看那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石壁底下,乱藤后面,好像……有个黑乎乎的洞口?要不是我们被逼得走投无路钻到这种地方,根本发现不了!
“确实是个山洞!快!躲进去!”
我们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扑到石壁前。孟蝶姐手忙脚乱地扒开层层叠叠的藤蔓,后面果然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一股土腥气扑面而来。
洞口很窄,但足够我们挤进去。
“快!蝉蝉,先进去!”孟蝶姐把我往洞里推。
我忍着脚痛,弯腰钻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
孟蝶姐也紧跟着缩了进来,还不忘把扒开的藤蔓尽量往回扯了扯,挡住洞口。
我们俩蜷缩在狭小的山洞里,紧紧靠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犬吠声和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我们刚才跑过的小路那边!
“妈的!跑哪儿去了?”好似是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骂道。
“血迹到这儿就淡了!分头找!她们肯定跑不远!”
我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死死捂住嘴巴,生怕一点呼吸声把他们引来。孟蝶姐的手冰凉,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脚步声和拨弄草丛的声音就在洞口附近响了几下,有人似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头儿,这边藤蔓好像有点乱……”一个声音迟疑地说。
我吓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突然,从我们头顶山洞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小石子滚落的“沙沙”声。
声音很小,但在死寂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洞口外面的声音顿了一下。
“什么动静?”
“……可能是这地方山耗子吧。”另一个声音不太确定地说,“这鬼地方,鸟不拉屎的,她们肯定是不在,我们还是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犬吠声也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们俩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林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才敢慢慢松口气。
我整个人瘫软下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孟蝶姐也长长吁出一口气,但她的身体依然紧绷着。
“刚才……洞里是什么声音?”我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问,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山洞,好像并不浅。
“会不会……是蛇?或者大老鼠?”现在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
孟蝶姐没立刻回答,侧着耳朵,对着黑暗深处听了半晌,才极轻极轻地说:“你。。。别自己吓自己,可能是风刮下来的小石子。”
但是行动却很实诚,她一直抓着我的手,也绷得紧紧的。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俩谁也不敢再往洞里深处挪哪怕一寸,
同时,外面追兵刚走,保不齐还在附近转悠,我们也不敢现在就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口藤蔓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越来越暗,眼看天就要黑透了,
山洞里温度降得厉害,湿衣服贴在身上,跟裹了层冰似的,这时候的我又冷又怕,加上脚踝一阵阵钻心地疼,忍不住小声吸着鼻子。
“坚持住,蝉蝉,”孟蝶姐摸索着把我往她身边又搂紧了些,想给我点暖乎气,“等天彻底黑透,外面没动静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去吧。”
我靠着她,能听到她心跳得也很快。什么射日弓、芦叶枪,这会儿都成了天边远的梦,眼下能活过今晚就不错了。
就在我昏昏沉沉,差点要睡过去的时候,山洞深处,突然又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
这次不是石子声,更像是……什么东西轻轻刮过岩石的声音?嘶啦——很轻,但在这死静里,听得我头皮一炸。
“又……有……有东西!”我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孟蝶姐也猛地绷直了身体。我们俩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竖着耳朵听。
那刮擦声停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而且,声音好像……比刚才近了一点点?
黑暗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靠耳朵。这种未知的恐惧简直能逼疯人。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各种山精鬼怪的传说,牙齿磕得越来越响。
“不行,不能待在这儿了!”孟蝶姐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决绝,“外面风险再大,也比困在这黑咕隆咚、不知道有什么鬼东西的洞里强!”
这时候试着轻轻推动挡在洞口的藤蔓,想伸出头看看外面的情况。可就这么一动,我们身后那刮擦声骤然停住,紧接着,响起一阵急促的、像是很多小爪子跑动的声音,飞快地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啊——!”我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孟蝶姐也吓得不轻,猛地回头,同时下意识地把我往洞口外推!
我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被她推出了山洞,狼狈地摔在洞外的落叶堆里。
几乎是同时,只听洞里传来一阵“吱吱喳喳”的尖利叫声,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洞口猛地涌了出来,扑棱着从我们头顶飞了过去,带起一阵腥风!
是蝙蝠!一大群蝙蝠!
被我们惊动,呼啦啦地飞向昏暗的天空,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我瘫在落叶上,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原来是蝙蝠!虚惊一场!
孟蝶姐也撑着膝盖,脸色煞白地大口喘气,看来也吓得不轻。
“吓……吓死我了……”我带着哭腔,浑身脱力。
还没等我们缓过神,远处那片林子里,突然又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犬吠!而且听起来,比刚才似乎更清晰了些!
那群蝙蝠闹出的动静,到底还是把追兵引回来了!
“快走!”孟蝶姐脸色剧变,也顾不上后怕了,一把将我拽起来,“趁天没全黑,快!”
我的脚一沾地,又是一阵剧痛,但现在逃命要紧,也顾不上了。孟蝶姐架着我,也辨不清方向了,只知道必须远离蝙蝠飞起的地方和犬吠的方向,一头扎进更加茂密的林子里。
天黑得很快,林子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脸上、手上被树枝划得生疼,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撑着往前挪。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我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行了……孟蝶姐……我……我跑不动了……”
孟蝶姐也累得够呛,扶着一棵树干喘得像拉风箱。犬吠声似乎被我们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并没消失,还在远处固执地响着。
她抬头看了看,透过稀疏的树冠,能看到几颗星星。“我们不能停在这儿,得找个能藏身的地方过夜,生堆火,不然没被抓住也得冻死。”
可是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去找能藏身的地方?我绝望地看着四周鬼影幢幢的树木,感觉自己今晚可能真要交代在这荒山野岭了。
就在这时,孟蝶姐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左前方:“蝉蝉,你看那边……是不是好像有点亮光?”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眯眼使劲看,在黑黢黢的林子里,好像……真的有一点点非常微弱的、昏黄的光?不像是星星,倒像是……灯火?
是不是有人家?!
“小心点,我们先摸过去看看情况。”孟蝶姐低声说,搀起我,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摸去。
光看着不远,走起来却费劲,尤其是摸着黑。我们尽量放轻脚步,借着树木遮掩,一点点靠近。
越来越近,那光是从一个低矮的山坡后面透出来的。我们悄悄爬上山坡,趴在坡顶的草丛里往下望。
坡下有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上,竟然孤零零地立着一间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小木屋!那点昏黄的光,正是从木屋窗户里透出来的!
木屋门口挂着盏气死风灯,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屋子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篱笆院,看着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有……有人?”我压低声音,心里又盼着是好人,又怕再遇上歹人。
孟蝶姐仔细观察着那小屋和周围环境,眉头紧锁。“这荒山野岭的,独独一间屋子……太奇怪了。而且,你听?”
我屏息细听,除了风声,那小屋里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只有那盏灯,孤零零地亮着,在这深山里,显得格外诡异。
是救援,还是另一个陷阱?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