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一份大礼”祝融夫人这句话让我连着几天都没睡踏实。
转眼,祭山大会的日子眼瞅着就到了,寨子里张灯结彩,热闹是热闹,可我总觉得这热闹底下,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随时会断。
大会前一天晚上,祝融夫人把我、璐璐、年轻人,连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夏夏,都叫到了祭坛那边。
月光下的祭坛,比上次来的时候更显神秘,图腾纹路里好像有微弱的光在流动。
“都安排妥了。”祝融夫人压低声音,眼神跟刀子似的扫过我们几个,“明天,蝶儿会作为圣女,主持祭舞,这是惯例。那妖婆的目标如果是蝶儿身上的印记,或者梁蝉你这个灵主,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到时候一定会现身。”
“拿孟蝶当诱饵?会不会太冒险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唯一能彻底根除她身上印记的法子。”祝融夫人语气坚决,带着点狠劲儿,“祭舞引动山川灵脉时,蝶儿魂魄与天地共鸣,那缕阴魂印记也会最为活跃。到时候,梁蝉,你需要用你的火系力量,结合净明石,强行将那印记从蝶儿体内剥离出来!那妖婆必然受反噬,定会显形!年轻人,你和夏夏,带着精锐武士,埋伏在祭坛四周,一旦妖婆出现,立刻封住她的退路!”
又看向璐璐:“璐璐城主,你的《太平要术》安魂定灵篇和昆仑镜,是关键。剥离印记时,蝶儿魂魄会受冲击,需要你护住她心脉,稳住灵台,不能有半点闪失!”
“夫人放心,我……我一定尽力!”璐璐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年轻人没说话,只是握剑的手紧了紧。
夏夏挠挠头:“得,又是硬仗,我这斧头这几天都快闲出锈了。”
计划是这么定了,可我一想到孟蝶要冒的风险,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回去路上,我故意走慢点,跟年轻人并排,低声说:“我总觉得不踏实,万一出岔子……”
年轻人侧头看我,月光照得他半边脸轮廓分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相信祝融夫人,也相信你自己。你现在是灵主,能调动山川之力,没那么容易败。”
这话说得平静,却莫名让我定了定神,是啊,怕什么,咱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了。
第二天,祭山大会正式开始。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男女老少都穿着节日盛装,围了一圈又一圈。鼓声震天,号角长鸣,气氛热烈得能把天捅个窟窿。
孟蝶穿着华丽的圣女服饰,站在祭坛中央,随着鼓点开始起舞,舞姿曼妙,眼神却有些空洞,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
我紧紧盯着她,手心因为握着净明石和弓柄,都有些出汗了。
祝融夫人坐在主位,神色如常地和孟获说着话,但眼神时不时锐利地扫过人群,
年轻人和其他埋伏好的人,都混在人群里,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祭舞跳到最激烈的时候,孟蝶旋转着,双手举向天空,口中吟唱着古老的祷词。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我只觉得体内那股力量猛地一跳,与此同时,孟蝶身子一僵,动作瞬间定格,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碎裂,露出一丝痛苦和挣扎,紧接着,一道淡淡的、带着不祥紫黑色的虚影,猛地从她头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出了一点!
就趁现在!
我不用祝融夫人提醒,猛地踏前一步,将全身意念集中在握着石球的手上,低喝一声:“出来吧!”
净明石白光大盛,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笼罩住孟蝶!导致孟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道紫黑色虚影被硬生生从她体内拽出大半,在空中挣扎!
几乎同时,祭坛侧面的人群里,一声尖锐的怪叫响起!
一个穿着灰布袍子的干瘦老太婆,凭空冒了出来,她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神怨毒地瞪着我,手里还抓着一个不断冒出黑气的小木偶!
“就是她!”祝融夫人霍然起身!
“动手!”年轻人大喝一声,和夏夏带着武士从四面八方向老太婆围了过去!
那老太婆见行迹败露,怪叫一声,把手里的木偶往地上一摔!一股浓密的黑烟猛地炸开,带着刺骨的阴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好几个冲在前面的武士被黑烟一扑,顿时手脚发僵!
“雕虫小技!”我冷哼一声,张弓搭箭,心念一动,箭头上“腾”地燃起纯净的白色火焰,一箭射向那团黑烟!
附着了净明之力的火箭像烧穿破布一样,瞬间将黑烟驱散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有些惊慌的老太婆。
年轻人的剑直刺她手腕,夏夏抡着斧头,封住她退路。老太婆手段诡异,身形飘忽,甩出几张符纸化作鬼火抵挡,但在我们几人围攻下,特别是被我的净明之力克制,很快就左支右绌。
“护住蝶儿!”祝融夫人没管这边,快步冲到祭坛中央。
璐璐早已举起昆仑镜,清冷光辉罩住软倒的孟蝶,口中念念有词,《太平要术》的安魂篇章化作柔和的力量,抚平她魂魄的震荡。
孟蝶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消退,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祝融夫人,虚弱地喊了一声:“嫂子……我这是……”
祝融夫人一把抱住她,眼泪都快下来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这边,那老太婆被年轻人一剑点中肩井穴,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夏夏的斧头立刻架在了她脖子上。
“妖婆!看你往哪跑!”夏夏得意地喊道。
老太婆瘫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看我们,又看看被祝融夫人抱着的、明显已经摆脱控制的孟蝶,眼里的怨毒慢慢变成了灰败和绝望,嘶哑着开口,声音像破锣:“没想到……老婆子我算计一世,竟栽在你们几个小娃娃手里……南中山川,竟真认了主……”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三番两次害人?”
老太婆惨笑一声:“为什么?为了活下去,为了这点微末道行不成散!我乃前朝巫师,遭难逃入深山,靠这点阴魂术苟延残喘……本想借孟蝶那女娃纯阴之体养魂,再窃取南中灵脉续命……呵呵,人算不如天算……”
说完,看着我和我手中的净明石,眼神复杂:“灵主……嘿嘿,灵主……罢了,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她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
我看看年轻人,又看看走过来的祝融夫人。
祝融夫人看着老太婆,沉吟片刻,对我说:“梁蝉,她虽作恶,但一身阴符术法,源自古代巫觋,对南中山川鬼魅之事了解甚深。如今她本源已伤,构不成大威胁。若能让她归顺,或许……对安抚南中那些不安分的东西,有点用处。”
我明白祝融夫人的意思。南中山高林密,怪事多,有个懂行的“内鬼”确实方便。
我蹲下身,对老太婆说:“喂,听见没?给你条活路,以后跟着我们混,将功折罪,用你的知道的东西帮寨子解决问题,怎么样?”
老太婆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祝融夫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她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低声道:“老婆子……乌姑,愿听灵主……和璐璐城主差遣。”
祭山大会这场风波,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孟蝶彻底康复,性子也变回了从前那个爽利姑娘,见天儿黏着璐璐学医术。
乌姑呢,被璐璐用医术和药物调理着,老实了不少,开始把她知道的那些关于山林精怪、阴气汇聚点的门道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帮着寨子规避了不少麻烦。
寨子里更是蒸蒸日上。有璐璐这个精通医术和懂管理的城主坐镇,又有孟获祝融全力支持,加上我这个“灵主”的名头镇着,还有乌姑这个“顾问”查漏补缺,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得都快让我忘了之前的惊险。直到有一天,乌姑神神秘秘地找到我,递给我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骨片。
“灵主,这是老婆子以前在更深的山里找到的,上面符号,很像……很像你那张弓上的纹路。那片山,据说有古蜀国的遗迹,凶险得很,但也可能……有点别的什么。”
我接过骨片,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心里那点不安分又冒了头。
得,这南中的日子,看来是清静不了了。
这寨子里的日子太平了没几个月,我这心里刚踏实点儿,乌姑给的那块刻着怪符号的骨片还没捂热乎呢,新的烦心事儿就找上门了。
那天下午,天闷热得像个大蒸笼,知了吵得人心烦。
我正跟璐璐研究她新配的、据说能防蚊虫的草药包,味道冲得我直皱鼻子,年轻人在一旁,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擦着他的剑。
夏夏则和孟蝶在比划着什么,看样子是孟蝶在学斧法,架势倒是有模有样。
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也顾不上礼节了,直接对着祝融夫人和孟获喊道:“大王!夫人!大……大事不好!”
我们几个立刻围了上去。
“慌什么!慢慢说!”祝融夫人眉头一拧
探子喘着粗气道:“是……是北边的消息!刘备的大军,已经集结,看样子……是要去打汉中的张鲁了!”
这话一出,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
孟获“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刘备打张鲁?让他打去!跟咱们南中有啥关系?”
“你个木头脑袋!”祝融夫人瞪了他一眼,语气沉重,“怎么没关系?你忘了咱们当初是怎么流落到这南中之地了吗?”
她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确实,当祝融和孟获说的这话,让我回忆了曾经,我怎么可能会忘?当初我们在扬州,也算有一帮过命交情的兄弟。雷神原位异能的彭大波,还有雷电原位异能的破天,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后来世道乱了,刘备帮着刘璋拿下了云南,我们这些不愿意依附的,才被迫一路辗转,最后在这南中落脚,好不容易打下了这片基业。
突然,孟蝶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恨意:“嫂子说得对!要不是刘备和刘璋,我们怎么会……怎么会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彭大哥和破天他们,当年就是不得已才去投奔了张鲁!现在刘备去打汉中,他们肯定首当其冲!”
夏夏把斧头往地上一顿,嚷嚷道:“那还说啥!咱们现在兵强马壮,正好杀回云南去,端了刘璋的老窝,给咱们自己报仇,也算给彭大哥他们减轻点压力!”
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偷袭云南?我们刚拿下南中,根基未稳。
祝融夫人和孟获大王收服各寨不久,人心未必完全归附,此时劳师远征,万一后方有变,或者刘备虚晃一枪,回头来攻我们,如何应对?”
“而且……打仗要死很多人。我们寨子刚刚才好起来,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璐璐也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祝融夫人看着我们,眼神复杂:“年轻人说得在理,璐璐城主的担心也没错。咱们现在这点家底,折腾不起。但是……”但话锋一转,透着一股狠劲儿,“云南本就是我们的故土,被刘璋占着,这口气我也咽不下!更何况,刘备若拿下汉中,势力更大,下一步会看向哪里?我们南中还能安稳吗?这是个难题啊……”
她说着,犹豫的眼神转向了我:“梁蝉,你现在是南中公认的灵主,山川之气与你相连。你的意思呢?”
好家伙,皮球这就踢到我这儿了!
我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是姐妹间义气和老家的仇,一边是眼前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
打,风险太大,可能把现在的一切都赔进去。不打,又觉得憋屈,而且可能养虎为患。
我摩挲着怀里那块乌姑给的骨片,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点。
我看看义愤填膺的孟蝶和夏夏,又看看冷静的年轻人和担忧的璐璐,最后看向等着我决断的祝融夫人和孟获。
“这事儿……”我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急不得,但也躲不掉。硬拼肯定不行,咱们刚缓过劲儿来。但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个初步的想法:“我看,咱们得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加强戒备,多派探子,盯紧刘备和刘璋的动向,尤其是汉中那边的战况,看看彭大哥和破天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另一方面……”
我顿了顿,看向乌姑:“乌姑,你之前说,更深的山里有古蜀国的遗迹,还找到了这骨片。
那片地方,有没有什么小路,或者不为人知的通道,能绕过云南的关隘,探听点消息,或者……以后能派上用场的?”
乌姑那双老眼闪过一丝精光,沙哑地说:“灵主的意思是……不急着眼下动手,先铺路?”
“对!”我点点头,“咱们得用脑子,不能光靠蛮力。先把自家篱笆扎牢,再把周围摸透了。机会来了,咱能抓住。风险来了,咱也能躲开。报仇雪恨很重要,但让跟着咱们的族人能过上好日子,更重要。”
年轻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璐璐也松了口气的样子。
祝融夫人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行,你这灵主,没白当。沉得住气,也想得远。就按你说的办!孟获,加强巡逻和探报!乌姑,把你知道的那些山野秘径都画出来!咱们啊,先稳住了,再图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