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港的晨雾中,三十艘楼船列成的船队正缓缓驶出港湾。薛仁贵站在“镇海号”的甲板上,望着岸边新筑的夯土城寨,花白的胡须在风中微微扬起。那城寨高两丈,周长三里,箭楼高耸,寨门上方嵌着块青石板,刻着“莱州海防镇”五个大字,笔力遒劲,是李承乾亲笔所题。
“将军,这海防镇的牌子一挂,往后莱州的百姓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赵虎捧着一面新制的军旗走过来,旗面上绣着“莱州镇”三个字,与唐旗并排飘扬。
薛仁贵接过军旗,手指抚过粗糙的布料:“这不是结束,是开始。朝廷在莱州、海州、明州设三大镇,就是要在海东织一张网,让倭盗进不来,也跑不掉。”
三个月前,长安的旨意随着春风一起抵达登州。李承乾采纳裴炎“固防安民”的奏议,决定在东部沿海设立三大海防镇——莱州镇扼守渤海门户,海州镇控江淮水路,明州镇卫浙东沿海,每镇驻兵三千,配楼船十艘,不仅要巡逻近海,还要护佑往来商旅,更要联络沿海渔民,形成“军镇为主,义兵为辅”的防御体系。
旨意一下,沿海各州立刻动了起来。莱州的百姓听说要建海防镇,自发带着工具来帮忙,石匠凿石,农夫夯土,渔户则驾着小船运送木料,连孩子们都提着篮子送来干粮。王二郎的老爹王阿福,把家里仅存的两担粮食都捐了出来,说:“只要能挡住倭人,俺们渔民的日子就有盼头。”
此刻,莱州镇的校场上,三千士兵正列队操练。他们一半是从横海营抽调的老兵,一半是沿海招募的渔民,穿着统一的明光铠,握着唐式横刀,步伐整齐,口号震天。校场边,十艘楼船泊在专用码头,船身崭新,帆索紧绷,随时可以出海。
“薛将军,按陛下的意思,海防镇不光要能打,还得会帮百姓。”莱州镇校尉张明远指着校场旁的粮仓,“这是朝廷拨的救济粮,专门给遭过倭盗劫掠的人家。还有那边的铁匠铺,正给渔民打新的渔网和铁锚,都是按成本价算。”
薛仁贵点点头。他记得李承乾在旨意里特意强调:“海防镇,‘防’是本分,‘安’是根本。若百姓不安,防得再严也没用。”所以他特意让人在镇里设了“惠民坊”,不仅放粮,还请了郎中,教百姓辨认倭船的特征,甚至编了首《防倭歌》,让孩子们传唱——“倭船尖,倭人狠,见了快躲别硬拼,敲铜锣,放狼烟,军镇的兵马来得勤……”
海州镇的设立则更侧重商旅保护。海州是江淮漕运的重要节点,往来商船络绎不绝,以前常遭倭盗袭扰。海防镇建立后,张明远的同僚李海威想出个法子:给商船发“路引”,上面注明出发地、目的地和货物清单,军镇的楼船按“路引”护送,遇到可疑船只直接盘查。
“李校尉这法子太妙了!”一个从扬州来的盐商,握着李海威的手感激不尽,“前阵子俺们的船队,就是靠着军镇的楼船护送,才平安过了黑水洋。以前一趟商队得丢三成货,现在一点损失都没有!”
李海威笑着摆手,指着远处正在巡逻的楼船:“这都是分内事。陛下说了,商旅通,沿海富,百姓日子好过了,才有力气帮着咱们防倭。”
明州镇的防御则更倚重渔民“义兵”。明州多岛礁,水道复杂,单靠军镇的楼船难以全覆盖。镇将王勇索性挨家挨户走访渔村,号召渔民组成“义兵”,每村选十个熟悉水性的汉子,配备铜锣和火箭,发现倭船就鸣锣示警,发射火箭报信,军镇的楼船则按信号驰援。有功者赏钱、免赋税,若牺牲了,家人由军镇供养。
“王将军,您就放心吧!”明州最大的渔村村长拍着胸脯,“俺们渔民最恨倭人,不用您说,见了他们就没好事!昨儿个张老三还说,他夜里撒网,远远看见艘可疑的船,立马就放了火箭,虽说最后发现是新罗的商船,可这警惕性没错吧?”
王勇大笑:“没错!就得这样!宁可错认,不能放过!”
三大海防镇建立不过半年,效果就立竿见影。莱州沿海,倭盗的踪迹几乎绝迹;海州的商船往来如梭,漕运量比去年翻了一倍;明州的渔民重新敢去远海打渔,渔获多了,日子也宽裕了。
这日,李承乾在紫宸殿看着沿海各州的奏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裴炎站在一旁,指着奏报上的数字:“陛下您看,莱州的秋粮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海州的商税涨了四成,明州的渔民甚至自发组织船队,帮军镇运送补给。”
“民心安,则海疆固。”李承乾放下奏报,语气里带着欣慰,“当初设海防镇,有人说劳民伤财,现在看来,这笔钱花得值。”
正说着,内侍呈上薛仁贵从莱州送来的密报,说倭国那边有了新动静——苏我入鹿为了挽回颓势,在博多湾又招了两千浪人,还想联合南边的海盗,伺机偷袭明州。
“看来苏我氏还没死心。”裴炎眉头微蹙。
“正好让海防镇练练手。”李承乾不以为意,提笔在密报上批复,“令明州镇加强戒备,联合义兵设伏,若倭盗真敢来,就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消息传到明州,王勇立刻召集义兵头领议事。渔民们听说倭人可能来犯,个个摩拳擦掌。
“王将军,俺们知道一处叫‘鬼见愁’的礁区,水道窄,暗礁多,倭船进来就别想出去!”一个老渔民指着海图,眼里闪着精光,“到时候俺们驾着小渔船引他们进来,军镇的楼船在出口堵着,保管他们有来无回!”
王勇采纳了他的建议,立刻调派楼船,在“鬼见愁”周围布防,又让义兵们假装如常出海打渔,只等倭船上钩。
半个月后,十五艘倭船果然在夜色掩护下,偷偷靠近明州海域。领头的海盗头子正是苏我入鹿收买的海匪,自以为熟悉水道,想趁夜偷袭渔村。可刚进入“鬼见愁”,就被埋伏的义兵用火箭照亮了船影。
“放箭!”王勇在楼船上一声令下,床弩和弓箭齐发,倭船躲闪不及,纷纷撞在暗礁上。义兵们驾着小渔船,围上去用钩镰枪勾住倭船,投掷火把。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不到一个时辰,十五艘倭船非沉即俘,海盗头子被活捉,押回明州镇砍了头。
捷报传到长安,李承乾下令嘉奖明州镇和义兵,赏银五千两,还把老渔民的名字写进了功臣簿。消息传回明州,百姓们敲锣打鼓,抬着王勇和老渔民游街,都说:“有军镇在,有义兵在,咱再也不怕倭人了!”
而在博多湾,苏我入鹿得知偷袭失败,气得吐血。他手里的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这次又折了两千浪人,连南边的海盗都不敢再跟他合作。中臣镰足趁机在朝堂上发难,说他“劳民伤财,损兵折将”,要求天皇剥夺他的兵权。
苏我入鹿虽然靠着私兵压下了非议,却也明白,自己的日子越来越难了。大唐的海防镇像三道铁闸,牢牢锁住了他西扩的路,而天皇和中臣镰足在背后虎视眈眈,随时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深秋的莱州港,海防镇的唐旗在夕阳下格外醒目。薛仁贵站在城头,望着归航的渔船和商船,心里一片安宁。他知道,只要这三大海防镇在,只要军镇和百姓的心连在一起,海东的风浪就掀不起来,大唐的海疆就能永远太平。
远处的海面上,王二郎带着探海队的兄弟们,正驾着小船巡逻。他们哼着《防倭歌》,歌声随着海浪飘向远方,像在告诉这片海域的每一个生灵:这里有大唐的兵,有大唐的民,有护佑安宁的决心,谁也别想再来撒野。
海防镇的炊烟与渔村的烟火交织在一起,在暮色中凝成一片温暖的光晕。这光晕里,有士兵操练的身影,有渔民修补渔网的笑声,有商旅卸货的吆喝,更有孩子们追逐嬉戏的欢闹——这才是大唐海疆该有的样子,不是刀光剑影,而是生生不息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