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梗在喉咙里，一时反应不知是该夸他还是继续跳脚骂他。
沈迟言趁势请他先坐下，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老师，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
选择干脆利落地斩断“顾迟”这个身份的所有过往纯粹是不得已，但他确实没有考虑过陆老爷子的感受。
他挨骂挨得不冤。
陆老爷子发泄一通过后，堵在心口的憋屈消散了不少，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其实，理智来讲，他也能猜到沈迟言这样做必定是有他的苦衷，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不生气。
自己的亲学生用死遁骗了他整整四年，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来中洲之前，陆老爷子甚至都已经想好要用什么法子狠狠教训这小王八蛋一顿，然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虽然嘴上不饶人的骂着，却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原本那些惩戒的念头全被他抛在了脑后。
罢了，还活着就行。
总好过真的阴阳两隔。
不过，就算如此，陆老爷子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饶了沈迟言，必须得给他几天脸色瞧瞧。
思及此，陆老爷子当即冷着一张脸道：“以为道句歉这事就完了？我的气可没那么容易消，还有，小姝呢？不是说你们两个都在中洲吗？怎么不见她？”
当年沈明姝执行的卧底任务保密级别极高，陆老爷子并不知道她具体的任务内容，只在她执行任务的一个月后忽然收到了她任务失败生死不明的消息。
陆老爷子当时就懵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随后第一时间尝试联系沈迟言，但那个时候的沈迟言正在白塔接受基因治疗手术，根本联系不上。
等到他再次收到有关沈迟言的消息，便是黎明号爆炸之时。
短短两个月，他最优秀的两个得意学生全折了。
陆老爷子的心当即空了一大半，这些年活得浑浑噩噩，说不出什么滋味。
结果现在，他这两个好学生全部都在和自己玩阴的！
就连一向最乖最懂事最讨他欢心的沈明姝都学会了蒙骗他，这才是让他最破防的一点。
不过，相比于沈迟言，陆老爷子对沈明姝隐瞒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埋怨和愤怒。
他早就知道沈明姝是东洲的人，她注定不会永远待在西洲，终有一天要离开。
陆老爷子曾和艾薇莉安有几分交情，沈明姝进入赤冥学院之前，艾薇莉安来找过他西洲，向他说明了一些沈明姝的情况，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知，沈明姝是艾薇莉安收养的孩子，虽说先天觉醒了S级异能，可精神域存在不少问题，需要仔细对待。
和艾薇莉安谈过之后，陆老爷子便按照约定，吩咐慕临前往北洲，将早就被艾薇莉安送去那里的沈明姝带了回来，名正言顺地破例收下了她这位学生。
沈明姝失踪时，陆老爷子有一瞬间是真的慌了，堂堂审判庭教皇将自己的养女交给他培养，结果他把人给养没了，这可如何交待？
尝试联系沈迟言的同时，他也迅速通知了东洲那边，将此事告知了艾薇莉安。
之后，便再没了下文。
黎明号爆炸让整个西洲变得天翻地覆，赤冥学院损失惨重，他一时无暇顾及其他，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他又收到了艾薇莉安重伤离世的消息。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陆老爷子和艾薇莉娅有几分交情，但他和审判庭其他人并不熟悉，艾薇利安一死，等于他在东洲的人脉全都断了。
后来他又尝试了几回，依旧无法从东洲那边打听到任何关于沈明姝的消息。
和“死得”干干净净的顾迟不同，陆老爷子打心眼里不愿相信沈明姝已经死了，始终觉得她还活着，只是不方便以夏姝的身份回去见他而已。
如他所想，沈明姝真的还活着。
陆老爷子心里确实有一些生气，但也没严重到像刚才对待沈迟言的那种程度。
比起责怪，陆老爷子更想见见沈明姝，关心一下她这几年过得如何。
沈迟言仔细观察了一番陆老爷子的脸色，轻咳道：“她马上就来。”
陆老爷子哼了一声，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
楼下大厅。
林幼薇早在寿宴开始前就到了，她是跟着沈家众人一起来的，沈老爷子等人去看望顾老爷子，她便和沈清商直接来了会场，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着，直到宴会开场，她们也没挪动位置。
整个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大部分宾客都在忙着互相攀谈，没人理会她们这处偏僻的角落。
一个人除外。
林幼薇挑眉看着谢斐满脸不耐烦的朝她们这里走来，然后二话不说就一屁股坐在了沈清商旁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声不响地闷了一口，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鸟气。
“谢二少，您不去当您的交际花，怎么躲到我们这犄角旮旯了？”
谢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人话能死吗你？”
他浑身的怨气几乎都要溢出来，沈清商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几厘米，离他远一点。
林幼薇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料到了是为什么，忍笑调侃：“这么大火气，难不成是在高大小姐那里吃了瘪？不应该啊，前两天你们不是还艳遇了吗？”
“艳个屁的遇！你少在那里恶心人！”
一听这个词谢斐就浑身鸡皮疙瘩，直接忍不住炸了，破口骂道：“分明是她死皮赖脸的故意跟踪我！我前两天自己逛街逛得好好的，她忽然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制造偶遇，一脸矫揉造作的偏要请我吃饭，还一个劲的往我身上扑！以为本少爷没发现有狗仔在暗地里躲着偷拍吗？”
谢斐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也是一个有修养的正常男人，不会和女人动手，但他发誓，他那天真的很想给那个高思文一脚。
察觉出高思文的意图后，谢斐并未和她过多纠缠，果断脱身离开，没有给不远处偷拍他们的那个狗仔任何机会。
本以为那就是个小插曲，但是谢斐没料到，今天的这场寿宴上，高思文居然又来找上了他，还带着她爸一起。
谢斐本欲转身就走，但是却被谢老夫人喊住，不得不留在原地听着高家家主和他那个好爹互相虚伪吹捧寒暄。
谁知这些人聊着聊着，竟然提到了他和高思文。
这下子谢斐怎么可能还不清楚他们的打算，当即扯出一抹冷笑。
好啊，他四年不在中洲，这才刚一回来，这些人就又迫不及待地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他顾念着这是顾老爷子的寿宴，忍了又忍，没直接动手，但也没惯着这些人，直接抄起旁边的一杯香槟兜头浇在了高思文头上。
冰凉的酒液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周遭瞬间一片寂静。
谢斐在高思文陡然爆发的尖叫以及高家人和谢家人的厉声叫骂中神色悠然地转身离开。
想算计他？
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