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阳站在县政府大楼前，清晨的阳光洒在台阶上，照得他眯起了眼。身后传来脚步声，李牧已经换了一身便装，手里拎着个公文包，神色平静。
“走吧。”李牧低声说，“今天先去政务服务中心看看。”
林海阳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司机是李牧带来的老熟人，沉默地发动了车子。一路上，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开门，街边早餐摊升起袅袅热气，空气中飘着油条和豆浆的味道。
“现在龙山的变化确实不小。”李牧望着窗外，“但真正的变化，还得看基层。”
林海阳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知道李牧的意思。政策出台是一回事，执行落实又是另一回事。再好的制度，如果执行不到位，终究只是空谈。
车子停在政务服务中心门口时，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大厅里已经有些群众在排队等候，工作人员也陆续就位。两人走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走向企业服务窗口。
窗口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涉什么。他的语气急促，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
“我这材料都补了三次了，怎么还说不行？”他皱着眉，“你们不是说‘一窗受理、并联审批’了吗？”
窗口后的女工作人员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你这个情况特殊，需要额外审核，我们也没办法。”
“可我都跑了四趟了，每次都说要补充材料，到底还要补啥？”男人的声音提高了些。
女工作人员皱起眉头：“你要是嫌麻烦，那就别办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排队的人也都愣住了。有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没人敢上前说什么。
李牧站在后面，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看了眼林海阳，后者眼神冷了些，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窗口的负责人走了过来，看见两人有点眼熟，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两位有什么事吗？”
李牧掏出工作证，亮了一下：“我是县府的，今天来看看营商环境整治的情况。”
负责人脸色一变，连忙赔笑：“欢迎领导指导！”
“刚才这位同志反映的问题，你怎么看？”李牧指着那位还在发愣的男人。
负责人支吾了一下：“可能是沟通上有些误会……我们会加强培训的。”
“误会？”李牧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政策出台了这么久，窗口人员还不知道什么叫‘一次性告知’？什么叫‘限时办结’？”
负责人额头冒汗，连连点头：“是我们管理不到位，回去一定整改。”
“不是回去整改。”李牧直接道，“你现在就处理这件事，让这位同志把材料补齐，现场办理。另外，这名工作人员，今天下午就调离岗位，参加作风整顿培训班。”
负责人脸色变了，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这不是针对谁。”李牧语气缓了些，“但既然有规定，就必须严格执行。否则，群众怎么会信服？”
那名女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男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不知所措：“那个……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投诉她……”
“不是非要投诉她，而是她让你跑了很多冤枉路。”林海阳终于开口，“这就是问题。”
男人讪讪一笑，没再说什么。
事情处理完，两人走出政务服务中心。阳光已经升得更高了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种现象，恐怕不止一个窗口。”林海阳轻声道。
“所以才要抓典型。”李牧说，“只有动真格的，才能真正推动改变。”
回县政府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车子拐进县委大院，李牧忽然开口：“接下来，我们要做一次全县范围内的窗口服务抽查。”
林海阳点点头：“我来安排。”
几天后，县纪委牵头，联合督查室、政务服务管理局组成专项检查组，对全县各乡镇、各部门的服务窗口进行突击检查。检查内容涵盖办事效率、服务态度、流程规范等多个方面。
结果出来，不少单位都被点名通报。有的窗口工作人员被调离岗位，有的部门负责人被约谈，整个龙山县的干部队伍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也正是这份压力，带来了转变。各窗口单位开始自查自纠，组织培训，优化流程。不到半个月，政务服务大厅里的群众满意度明显上升。
林海阳走在街上，偶尔能看到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主动引导群众填表，也能听到窗口里耐心解释的声音。他心里清楚，这些变化来之不易。
这天傍晚，他又和李牧一起站在县政府大楼前。街道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两侧商铺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饭香和生活的烟火气。
“变化确实不小。”李牧看着远处的街道，嘴角微微扬起。
“但还不够。”林海阳淡淡地说。
李牧转头看他一眼，笑了：“那就继续干。”
林海阳点点头，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家新开的便利店上。店里灯光明亮，收银台前排着队，老板娘一边扫码一边和顾客寒暄，笑容很自然。
他们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风吹过，带起几片树叶，在地上打着旋儿。
林海阳刚准备转身回办公室，手机响了。是农业局打来的，说是省农科院那边有新进展，愿意派出专家团队来龙山实地调研富硒产业。
“好，让他们尽快过来。”林海阳接完电话，看向李牧，“看来下一步，咱们得加快节奏了。”
李牧点头：“科技企业和农业深加工，两手都要抓。”
林海阳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路边一辆电动车猛地刹住，骑手跳下车，冲进一家五金店，嘴里喊着：“快帮我找找有没有螺丝刀！”
店主愣了一下，赶紧从柜台底下翻出一把：“你要干嘛？”
“我老婆羊水破了！”骑手满脸焦急，“车胎爆了，我得赶紧推去医院！”
周围几个路人听了，立刻围了过来。有人帮忙扶车，有人跑去叫出租车。
林海阳和李牧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过去。
“我送你们去医院。”林海阳说着，已经掏出了手机拨给司机。
骑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店主把螺丝刀塞回抽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会顺利的。”
林海阳拉开后座门，示意骑手先把妻子扶进去。女人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却仍努力挤出一丝笑。
车子启动，驶向医院的方向。李牧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了一眼后座，轻声问：“第一次当爸爸？”
骑手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啊……”
林海阳握着方向盘，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