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桑枝:知道会有意外之喜,却不知意外之喜来得如此迅猛。
相较于阴险伪善的裴谨澄和虚伪做作的裴明珠,裴临允简直是个没长脑子的草包。正因如此,她才特意让夜鸮将人扛来。
一来是要将这潭浑水搅得更浊,二来也是存了心思,要拿这个蠢货当突破口。
谁知,裴临允竟给了她如此大的惊喜。
何止是突破口,简直就是大漏勺。
不仅自曝,还曝人。
敌我不分的那种曝。
说来也真是奇怪,裴临允不是向来将裴明珠视若珍宝,甚至到了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地步吗?怎么如今大难临头,反倒各自飞了?
裴临允的话语宛若千钧巨石轰然坠落,掀起轩然大波,房间众人尽皆失色。
永宁侯见裴临允言辞凿凿,说的有鼻子有眼,不似作伪,不由将信将疑,问道:“此话当真?”
裴临允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神色惶恐地竖起三指:“父亲,儿子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之刑。”
永宁侯闻言,又直接抬脚踹在了裴谨澄胸口,怒吼道:“孽畜!”
“三年前,裴春草才十一岁啊!”
“你早知她身世有异,一边刻意隐瞒,一边又在三更半夜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这是什么癖好啊?
难不成有这层关系在,私会起来便分外刺激吗?
每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将裴谨澄的禽兽想象到极致时,对方总会用更令人发指的行径,再度颠覆他认知的底线。
裴谨澄被当胸一脚踹中,霎时面色惨白如纸,翕动的嘴唇泛着青紫,额角沁出的冷汗顺着煞白的脸颊淌下,强忍着疼痛争辩道:“父亲,今夜之前,我跟明珠清清白白,从无半分越礼之举。”
裴桑枝心下嗤笑。
怎么只说没有越礼之举,却不说没有贼心呢?
是不想说吗?
旋即,故作怨恨,猛然抄起案几上的白瓷缠枝花瓶,三步并作两步冲至裴谨澄跟前,不由分说地照着他脑袋狠狠砸了下去:“三年啊!”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你知道我差点儿死了几回吗?”
“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即便你为了你的心上人不愿认我,可凭你的身份地位,随手施舍些庇护于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白瓷花瓶碎,裴谨澄头破血流,鲜血汩汩地涌着。
永宁侯抬起手,似要阻拦,却在半空凝滞片刻,终是颓然垂落。
这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些。
火辣辣的疼痛和没顶的屈辱感交织着、翻涌着,激起了裴谨澄的愤怒和怨恨。
裴谨澄抹了把血,恶狠狠道:“人总有亲疏远近,既然天意弄人,那一辈子将错就错又何妨!”
“还有!”
裴谨澄抬眼,望向了永宁侯,掷地有声道:“父亲,明珠绝非您权衡利弊便可随意弃若敝屣的玩意儿,她是您的女儿,是您十余年来捧若珍宝、悉心教养的女儿啊。”
“是不是亲生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承认,今夜确实情难自禁,险些唐突了明珠。但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我和明珠皆是局中棋子,背后定有他人暗中操纵。”
“父亲若心中怒气难平,要打要罚都由我承担。只是明珠实在无辜,求父亲莫要牵连于她。”
裴临允:怎么又把他落下了?
是在含沙射影地说他是执棋人,还是指桑骂槐说他不无辜?
裴明珠:就这么认下了?
裴谨澄不会觉得他这种大包大揽很是有英雄气概吧!那番自诩深情的剖白,不过是自我感动的独角戏,旁人听来只觉愚蠢可笑!
认什么认啊!
裴桑枝冷笑一声,眉梢眼角尽是讥诮:“好一个情深似海!这等关头还惦记着护裴春草。”
“既然这般难舍难分,不如八抬大轿迎她过门。反正成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原也瞧不上她的出身。”
“不对,还娶不得。”
“你尚有婚约在身,得用纳妾!”
裴谨澄厉声喝道:“住口!”
“这府中上下,就数你对明珠恨意最深。最开始装得温良恭俭,真面目却最是阴险歹毒。今日这桩事,保不齐就是你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要我与明珠身败名裂!”
裴桑枝:答对了,有奖励!
奖励裴谨澄从世子之位上掉下来。
奖励裴明珠被一顶小轿送入成府做妾。
裴桑枝冷眼瞧着裴谨澄,理直气壮道:“呵,我一手策划?”
“你、裴春草、裴临允,你们三人倒真是对我言听计从啊!怎么?是我让裴春草和裴临允深夜造访明灵院的?是我命裴临允褪去外袍只着中衣的?还是我指使你和裴春草在此啃来啃去的?”
“呵,我竟不知自己还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
“你说话前,先过过脑子,想想合理不合理,别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永宁侯只觉得脑中嗡鸣作响,思绪纷乱如麻。
有那么一瞬,他也疑心过这出荒唐又恶毒的戏码是裴桑枝的手笔。
可这念头不过电光火石间便消散无踪。
裴桑枝何等精明,最是计较利害得失!
更何况,以谨澄三人的性子,又岂会甘愿做裴桑枝手中提线木偶?
“够了!”
永宁侯尚在踌躇之际,裴驸马猛然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好个恬不知耻的恶人先告状!本驸马怎会有你这等不肖子孙,永宁侯府列祖列宗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对嫡亲妹妹冷酷无情,对养妹心怀龌龊,甚至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做侯府世子?”
“休得胡言攀诬桑枝!在被你们这厢腌臜动静惊扰之前,她一直在为公主殿下焚香抄经。”
“从始至终,桑枝的一举一动都未曾有片刻离开本驸马的视线。”
“怎么?莫非你还要将这桩兄妹乱伦、兄弟苟合的龌龊勾当,也栽赃到本驸马头上不成?”
“你什么东西,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配不配让本驸马如此纡尊降贵的算计,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裴临允双目圆睁,急声道:“祖父明鉴!孙儿已经将事情原委尽数道来,您为何还是不肯相信孙儿?”
裴驸马:“那你说说,你怎么会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明灵院?”
裴临允哑口无言。
他若能道出个所以然来,此刻也不至于这般茫然无措。
既非裴桑枝所为......
亦非长兄手笔......
难道是他自己梦游般迷了心窍,浑浑噩噩地走过来的不成?
裴临允怀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