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眯着眼睛打量他,那手持拂尘的年轻男人察觉到,回脸友好地点点头,就上前去扶起四脚朝天的小孩儿。
后面紧接着奔跑而来的苦主气喘吁吁,一手指着小孩儿,喘得呼哧拉喳:“小、小偷!!”
她晃晃悠悠的来到小孩面前,半撑着膝盖,一只手伸出来:“诶!还来,老娘的钱!”
被扶起来的小孩儿抿着嘴,默不吭声。
苦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衣裳浆洗得有些起了毛边,不是什么好料子,一脸皱纹,声音要比她看起来年轻,手指粗糙——即便生活在京城,应当也不宽裕。
她见那小孩儿不说话,顿时气上心头,伸出去的手高高扬起,似要化作一个雷霆巴掌扇下来。
原本站在一边不作声的道长轻抬手腕,长长的拂尘稳稳接住女子落下来的巴掌。那吓得闭上眼的小孩儿紧缩脖颈,半天没感觉到巴掌,甚至连阵风都没有,悄咪咪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见这般场景忽的松了口气。
“你……你做什么?!”
女子眼见帮了她捉住小偷的道长竟然拦着自己,一时间感恩的心荡然无存,生气道:“这小兔崽子偷了我的钱,你拦我做什么?!”
道长面带微笑,一身白袍看起来和仙人下凡了似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为何要动手呢?”
他低下头,拿出自己的钱袋:“这位姑娘,他拿了你多少钱,我替他还。”
小孩儿突然大吼:“我没拿!!!”
女子原本听到有人愿意替他还,表情缓和了不少,结果没想到这小孩儿还在那颠倒黑白。
“你还狡辩?小小年纪不学好,学那些二流子手段偷东西??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做工,要偷拿别人的钱,啊?!”
小孩儿恶狠狠的盯着女子,像个愤怒的小牛犊,他说不过女子,只会一遍遍强调:“我、没、拿!”
“没拿你跑什么?!”女子怒目而视。
“你冤枉我,还要抓我我能不跑吗?!”小孩儿回呛。
女子气了个倒仰:“真是没天理了!!”
白衣道长一甩拂尘,干脆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女子,笑容如沐春风:“贫道乃全能教弟子,见到困难没有不帮的道理。姑娘,这些钱你拿着吧,如果不够贫道再去凑,定然不会叫你吃亏。”
这话说的,坐在后面的闻笙忍不住又眯了眯眼睛,感觉这家伙身上圣父的圣光要刺瞎她的双眼了。
围观的百姓一时间议论纷纷,有的人乐了,觉得此人是个傻子,上赶着送钱。有的人却敬佩他心善,是个大好人。
评价褒贬不一,但是基本上好评居多。
闻笙皱了皱眉。
“这、这……道长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你拿的钱。”女子哑然,一时半会儿没有接来那钱袋子,“不成不成,偷钱事小……也不小,但这孩子不仅偷还撒谎,这就是大有问题了。我必须得给他纠回来。”
女子直接拒绝了白衣道长的好意,板着脸去看那小孩儿:“我要报官,叫官差老爷好好给你上上课!”
说着她就要去抓小孩儿的手:“走,跟我去衙门!”
“不!!”
小孩儿猛地往后缩,一双眼珠四处转,似乎在观察哪里好跑。
女子立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眉毛倒竖,厉喝:“不什么不?!走!”
她又去捉,毕竟是个成年人,小孩儿躲了几下就被力量压制,叫女子像捉小鸡似的握住了他细瘦的手腕。
小孩儿一双大眼睛聚满了泪,大嚎:“我不去!我不去!!”
女子烦不胜烦,拖着就要走,白衣道长似是不忍心见此闹剧,再次出手,拦下了女子,规劝道:“姑娘,钱贫道替他还了,报官就太严重了。”
说完他又低头去看那挣扎的小孩儿,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孩子,偷窃不可取。你乖乖道歉,认个错,保证下次不犯了。”
结果小孩儿和女子同时大大喊——
“必须报官!”
“我凭什么道歉?!”
小孩儿恶狠狠的看着白衣道长,就是他把自己绊倒,不是他的话,自己早就跑了!
“你这个坏家伙!!!”
他冲着白衣道长龇牙咧嘴:“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瞎管什么闲事!”
“你管的明白吗你!!!”
乱转的眼珠擦过人群外闻讯而来探头探脑的青衣女子,当即嚎的更大声了:“楚姐姐!!!!!楚姐姐救救我!!!!”
楚姐姐?
旁观的闻笙雷达立刻动了,顺着小孩儿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被埋没在里面只露了半张脸的女主。
他们俩认识?
看来女主光环还是有作用的啊。
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呼唤,本来不怎么着急的楚博雅立刻用力挣扎了出来,看清楚面前的场景后面色一变,连忙跑来:“这是怎么回事?小河你怎么让人……大姐,发生了什么事?”
“你认识这小崽子?”女子一见似乎来了个能主事的,却没有轻易把小孩儿交出去,“你是他什么人?”
楚博雅手里还抱着一沓报纸,从身上摸出令牌:“这是监国令,有什么事我可以协助你们。”
那黑金的令牌仿佛带着安定心神的作用,原本气得怒发冲冠的女子逐渐平静下来,尤其是看见了楚博雅手里抱着的大燕朝报,表情更是回缓了许多。
“原来是监国使大人。”女子放开了手,小孩儿立刻跑到楚博雅身后。
剑拔弩张的场面就这样逐渐回归镇定,双方谁都不让谁,竟是见到楚博雅后都收敛了不少。
握着没能送出去的钱袋子的白衣道长依旧是那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一直在观察他的闻笙却注意到,他在看见楚博雅拿出令牌化解危机的一瞬间,嘴角弧度的僵硬。
楚博雅没有偏袒的意思,把小孩儿露出来,蹲在他面前,严肃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孩儿许是见到熟悉的人终于卸下了心防,「嗷」一嗓子哭了出来,抽抽噎噎断断续续的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小孩儿的母亲卧病在床,他想要去药铺抓药。可他没钱,就只能去问问药师能否给他些药渣,也算有些药性。结果同去领药渣的还有那女子,两人刚领上,女子就摸着自己的腰说钱没了。那会儿周围就他俩,女子当然就以为是小孩儿偷的。
然后就是大家看到的了。
小河:“我、我着急回家给娘吃药……不能让她抓走啊!”
楚博雅平静的望着小河,并没有把他当个孩子,而是平等的人:“我自然是信你不是会做坏事的人,只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小偷,被偷了钱的人也会着急。小河,你是个大孩子了,你知道你是有嫌疑的,要配合调查的,这些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小河抽噎着点头:“我知道的楚姐姐,你教过我,出了任何事要报官,被冤枉也要报官,才能还来清白,只是……”
他从被包裹的紧紧的衣服里取出药渣,一颗晶莹的眼泪落在油纸包上:“只是我娘等不了。楚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把药给我娘送去,也……帮我保守秘密?虽然我是冤枉的。”
楚博雅擦去他的眼泪,笑道:“我会的。也会还你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