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鼓鼓的跺了跺脚。
纤纤玉指绕着鬓边的一缕青丝,转头看向顾宁:“顾宁妹妹,你家这位把我当成使唤丫头了?”
顾宁掩唇轻笑:“梁姐姐不必生气,我相公跟你开玩笑呢,我自己去做点就行。”
正要起身,却被王寡妇一把按住香肩。
“好妹妹,这可使不得!”
她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要是让你家相公知道,还不活剥了我?”
顾宁还未来得及开口,厨房门帘已被她掀的哗啦作响。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笑语嫣然,媚眼如丝间尽显万种风情,可心里却比谁都通透。
萧辰如今归为大夏军统帅。
将来必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更何况,自家兄长还在他麾下效力,自己下厨给夫人做几道饭菜,又算得了什么?
月明星稀。
萧辰抵达周野家,未及寒暄便直切正题:“周叔,李顺家在哪?”
周野目光扫过他手中提着的药包,心下已然明了,沉声道:“随我来。”
村西头一处低矮的茅屋。
推门而入。
浓重的药草苦涩便混着压抑的抽泣声扑面而来。
萧辰心头蓦地一紧,喉间泛起说不出的酸涩。
“老李,小辰来看你们了。”周野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内响起。
炕沿坐着的李守田闻言抬头。
那张与周野年纪相仿的面容却已爬满风霜。
鬓角几缕银丝在油灯下格外刺目,通红的眼眶边还残留着未拭净的泪痕。
这悲痛来的如此突然。
竟在一日之间催白了壮年人的鬓发。
见二人进来。
李守田慌忙用皴裂的手掌抹了把脸,强撑着起身:“村长,小辰……屋里乱,你们随便坐。”
萧辰注意到。
即便在这样撕心裂肺的时刻,这位父亲望向自己的眼神里依然没有半分怨怼。
这份宽厚,反而像把钝刀,一下下剐着他的心。
炕上。
李顺的脸色苍白如纸,断臂的伤口虽已包扎,但失血过多让他的身体虚弱不堪。
空荡荡的右袖管无力的垂在身侧,看的人揪心不已。
“队长……嫂子还好吗?”
李顺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容,声音虚弱却透着关切。
虽然年长萧辰几岁。
但这段日子萧辰所展现出的担当与能力,已让他心甘情愿的唤一声‘嫂子’。
萧辰喉头滚动。
强压下胸中翻涌的酸楚,将补血药材轻轻放在桌上。
三步并两步上前扶住想要起身的李顺:“伤还没好,别乱动。”
待李顺重新躺好。
萧辰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给一旁的李守田:“李叔,这是一百两银子,您收着。”
“使不得!”
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连连摆手。
面对这笔足以改变命运的银两,眼中却没有半分贪念。
萧辰不由分说的将银子塞进李守田粗糙的手掌:“李叔,我娘子有喜了。”
话刚说完。
站在一旁的周野猛地瞪大眼睛,随即裂开嘴角露出由衷的笑容。
李守田父子闻言对视一眼,憔悴的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
萧辰的声音有些发颤:“今天要不是顺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顺空荡的袖管:“再多的银子,也抵不上顺子这条胳膊,更抵不过我娘子和孩子的平安。”
说罢,萧辰后退一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深深鞠躬:“李叔,顺子,从今往后,你们的事就是我萧辰的事!”
李顺眼眶泛红,虚弱的摇头:“队长,这都是我心甘情愿……”
说到此处,突然哽咽:“只是……怕是不能继续跟着狩猎队了。”
萧辰直起身子,目光坚定的看向李顺:“的确,以你现在的状况,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狩猎队了。”
一旁的周野闻言一怔。
眉头微皱,忍不住侧目看向萧辰。
在他的印象里,萧辰绝不是这般冷硬之人,怎么会因为李顺断臂就将他逐出队伍?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
萧辰拍了拍李顺的左肩,语气温和:“狩猎队虽无你的位置,但……”
略一沉吟,语气一转,声音沉稳而有力:“大夏军典粮官的职位,还空着。”
此言一出,李守田黝黑的脸上顿时绽开笑容。
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虽然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明白‘典粮官’三个字的分量!
那可是掌管军中粮草辎重、调配全军补给的要职!
李顺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却又很快黯淡下来:“队长,这个位置太重要了,我恐怕……”
“我相信你!”
萧辰斩钉截铁的打断,目光坚定如铁。
一个能豁出性命保护顾宁的人,这份赤诚就值得托付重任。
他指了指桌上的药材:“现在你只管安心养伤,按时服药,等伤势好转,我亲自带你去烁山!”
“多谢队长……不,多谢大帅!”
李顺声音哽咽,独臂不自觉的攥紧了被角。
萧辰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轻轻按在李顺完好的左肩上:“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李守田将二人送到院门外,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这才转身回屋。
望着炕上独臂的儿子,老汉心中百感交集。
这条手臂换来的,或许是一份足以光宗耀祖的前程!
月光如水,洒在乡间小路上。
周野仰头望天,突然开口:“萧辰,当真要让顺子当典粮官?”
“周叔有顾虑?”萧辰脚步不停。
周野摇摇头:“顺子这孩子心性纯良,值得托付,只是……”
他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顺子无法胜任这个职位?”萧辰反问道。
周野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顺的人品是没问题的。
但这个职位需要细心以及算术能力。
并且手握物资实权,他担心顺子无法胜任,耽误萧辰的大事!
“无所谓。”
萧辰语气坚定:“这要是自己人,就行!”
周野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家。
篱笆门刚发出‘吱呀’声响,顾宁就提着裙摆小跑出来:“相公……顺子哥没事吧?”
萧辰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稳稳扶住顾宁微微前倾的身子。
他宽厚的手掌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妻子单薄的身躯,不由的眉头一皱:“当心些,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顾宁轻咬下唇摇了摇头。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泛起红晕,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
“别担心。”
萧辰放柔了声音,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意:“顺子性命无碍,养些时日就能恢复。”
他轻轻捏了捏妻子冰凉的手,说道:“我已经为他谋了个好差事,日后就在军中任职。”
顾宁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只是那抹自责,依旧凝在眉间挥之不去。
“啧啧啧~”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王寡妇倚着门框,红唇微翘:“这眼里就只有自家娘子了?”
萧辰无奈扶额:“你怎么还在?”
王寡妇纤纤玉手掐着杨柳细腰,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睨着萧辰:“好个没良心的,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萧辰顿时满头黑线:“话可不能乱说……”
王寡妇嗤笑一声:“行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恩爱了,走了。”
她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故意挺了挺丰满的胸脯,扭着水蛇腰往院外走去。
手掌搭在篱笆门上,脚步一停,转头问道:“辰小哥儿,下次去烁山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萧辰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可以。”
她应该是担心梁浩的身体,所以想去看看。
王寡妇道谢一声,转身离开。
萧辰揽着顾宁的腰肢:“娘子,吃过饭了吗?”
她将脸轻轻贴在萧辰的臂膀上,摇了摇头:“想等你回来……”
“胡闹!”
她故意板起脸,声音却软的不像话:“如今你身子金贵,怎么能饿着?”
顾宁的唇角绽开一抹笑,像是初春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海棠。
……
长乐县。
醉仙楼三楼雅间。
鎏金兽首香炉中青烟袅袅,却驱不散雅间内凝重的寒意。
王福海抿了口茶,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心腹:“折了这么多人,这就是你的主意?”
心腹额头抵地,声音发颤:“掌柜恕罪!东沟村狩猎队没进林子,所以……”
“砰!”
茶盏突然在脚边炸裂,飞溅的瓷片在那人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王福海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声音轻的像是毒蛇吐信:“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
心腹面如死灰,突然重重叩首:“属下愿将功折罪!刚得到消息,萧辰已取到碧血藤,明日沈三药亲赴东沟村……”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狠色:“咱们何不做个黄雀?”
室内骤然寂静。
王福海把玩着腰间羊脂玉佩,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平安醉仙楼已备好车架!”
王福海忽然起身,丝绸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传令!”
“所有人明日随我去平安县!”
他盯着窗外平安县城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狠色:“沈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