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等林岁安回了绣房。
却瞧见春鸢双手托着脸颊,坐在窗口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现在已经八月底,离着春鸢和林改定下的婚期也只有几日。
林岁安靠过去,轻声问:“姐姐在想什么?”。
“你说,成婚后是什么样的日子?”春鸢轻轻问,声音中似是有些惆怅。
林岁安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托腮坐在她身旁。
“大抵是晨起伺候公婆,准备早膳,送夫君出门上值。再收拾宅院,操持午膳。下午或有空闲做些自己喜爱的事儿,或为了生计操劳半日。瞧着时辰操持好晚膳,再等夫君归家后一同用膳,这样日复一日罢。”林岁安幽幽地说着。
“其实这样平淡安逸也挺好。”说罢,林岁安叹息一声。
以后,她若是要嫁人,无需那人对她有多少真心。只需他是个良善之人,能维护妻儿,能平安顺遂地过日子,便是最好。
春鸢听了林岁安的话,想象了一下自己同林改若是过这样的日子,该是何种景象。
七祖奶奶和善,家中又没有公婆,她去了,怕是立即就要当家。
一家子三口人,人口简单,自己又有一门本事,加上林改在衙门当值,也能挣不少银钱。只要有银钱,何愁日子不能过得红火。
思及此,春鸢唇角微弯。
那样的日子,确实也很不错。
九月初五,老夫人按例赏了春鸢百两嫁妆银子和一副头面儿。
松鹤堂的大小丫鬟也给春鸢添了妆。
林岁安捧着自己去首饰铺新打的首饰,到了春鸢住的屋子里。
只见屋里屋外都堆放着绑着红绸的嫁妆。
新打的木箱子一对儿,大件儿的衣橱一个、梳妆台、桌椅板凳等物皆有,还有装着衣裳的箱笼、崭新的被褥、绫罗绸缎或是细棉布的布匹、各色干果、糕点数篮。屋内桌上还摆放着金银、首饰、以及一小箱子铜钱。
“春鸢姐姐。”林岁安进去,见春鸢又坐在桌边发呆。
“哇,这么多银子。”林岁安将自己带来的两个首饰盒子放在桌上,伸手摸了摸一个小箱子里装着的银锭子。
满满一小箱子,十两一个的银锭子整齐摆放着,估摸着有二三十个。
另老夫人赏的两个五十两的银锭子和一套金的头面儿单独放着。
这头面儿,明儿春鸢出嫁时要戴在头上。
银子也要放在送嫁队伍之首,以示对主家的尊重。
“那箱子里的银钱,是林改送来的聘银。我自己的都换成了银票,在那个上锁的箱子里。”春鸢有些无精打采地回道。
“姐姐瞧瞧我给你打的首饰,喜不喜欢。”林岁安见春鸢神色不对,忙将自己带来的添妆首饰拿了出来。
一个长条的小木盒,一个四方的大木盒。木盒并不十分精致,只四角雕着简单的花儿。
“瞧瞧。”林岁安将那两个盒子递到春鸢手中。
春鸢接过,依言打开。
只见长条木盒中放着一只精美的花赶蝶金簪,而那个四方的盒子里,则是一套银头面儿。
金银首饰躺在红绸布上,衬得首饰更加精致富贵。
“祝姐姐此后姻缘美满,岁岁欢愉。”林岁安看着春鸢,衷心地祝福。
“安儿。”春鸢转身抱住林岁安的腰,终是没有忍住,哭出声来。
春鸢哭了许久,她知道自己不该哭。
她幼时虽坎坷,但自到了松鹤堂,已经很是顺遂。所嫁的,又是两情相悦之人。
所有人都在祝福她。
可是,她心中十分不舍。
她舍不得老夫人,舍不得松鹤堂的姐妹们。
她是好强的性子,轻易不流一滴泪。在林岁安这儿,终是哭了出来。
林岁安抱着春鸢轻声安慰,任由她的泪水将自己的衣裳打湿 。
半晌,春鸢发泄完自己的情绪,才擦去脸上的泪痕。
又看了眼林岁安送来的添妆,将东西推了回去。
“安儿,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春鸢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自是知道这些首饰的价值。
那枚花赶蝶的金簪,瞧着虽不大,但是做工十分精巧。这样一枚四五两重的金簪,算上做工,却要近百两银钱。那银头面儿做工虽不如金簪,但也很是精巧大气,想来也要好几十两白银。
不过是添妆,又不是有大富贵的人家,哪里就要花费如此多的银钱,送这样贵重的东西。
在府上做丫鬟,赏赐虽多些,手中有些银钱,但这些首饰也太过贵重。
“姐姐莫要嫌弃,这些首饰,是将从前老夫人赏我的那些戴不上的首饰拿去融了,我自己再添了些工钱打的。并不是去金楼里买的,只是一份心意,并没有花费多少银钱。”
林岁安将春鸢推过来的首饰又推了回去。
“姐姐教我针线,将自己会的皆传授与我,又教我做人的道理。于我而言,是良师。平日里也时常照拂,即使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怕是也不过如此,府上虽规定不准认什么师父干姐姐之类的,但在我心里,我早早地便把姐姐当亲姐姐,这些东西又算什么。”
春鸢最开始或许是因为府上的规矩才教导林岁安,丫鬟若想往上走,底下的活儿得有人接手才是。
她最初教林岁安针线,不过是为着自己,和府上的规矩。
只是相处久了,人都会有感情。不知不觉,春鸢便将自己会的本事倾囊相授。
这样的情谊,林岁安自然记在心中。
次日,林岁安告了假,她要作为娘家人,去给春鸢送嫁。
一大早,松鹤堂便忙碌起来。
春鸢早早便被放了身契,老夫人准许春鸢在侯府待嫁,以示荣宠。
陶妈妈操办婚事已经驾轻就熟,请了相熟的全福妈妈给春鸢绞面、梳头。
等春鸢收拾妥当,拜别了老夫人,才出了府,坐上前来迎亲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