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再忍不住,向她扑来,却被公公硬生生拦下:“你发什么疯,要么就好好吃饭,要么就回房间去!”
“娘,你干嘛?”
夫君帮忙挡住婆婆,婆婆气的指着她:“你们看,你们看,她还在笑话我!”
公公回头看来,却只见她不知所措,眼角挂泪,安静乖巧,凄凄惨惨惨惨惨……
于是公公气得又扭过头去,开口指责:“你看看,你把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婆婆越发委屈,瞧着她如此反复的模样,更是恨不能吃了她,可最后热闹只归于公公的那句:“好好吃饭!”
婆婆没能碰到她分毫,这顿饭也吃得不欢而散,公公率先离桌,她本以为能相安无事,婆婆却突然在经过时迎头痛击:“你就是个祸害!”
“娘!”
“砰!”
婆婆的意图落了空,夫君额头开了花。
夫君皱着眉,抬手捂着额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有些愣怔,婆婆更是吓地失声尖叫:“儿!”
“娘,别闹……了。”
“你从小就怕疼啊,你怎么要撞上来呀,你怎么老护着她!”婆婆恨铁不成钢,吼地歇斯底里:“我是你娘!”
夫君摸了满手的血,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娘有儿子,就算没有我这个儿子,还有其他,可是…儿只有一个妻啊,儿只有…一个娘啊… 儿怎么选啊,儿不想选,也不能选,你要打她,我就拦着,哪天她要打你了,我也拦着…”
“我只是不想你们斗,娘啊,你为什么这么容不下她…你给儿娶妻,不就是希望有姑娘能对儿好吗?她待我挺好的,你又是为什么容不下她,非要日日挑她的错处,人哪有不犯错的,可人,哪有那么多错来挑啊,娘,娘啊……!”
婆婆有些哑口无言,这动静把公公又惊了回来。
公公再一次大发雷霆,婆婆不敢吭声,公公又道:“你快带非儿去医馆瞧瞧。”
她带着夫君去了医馆,大夫询问,夫君直说:“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大夫什么也没问,默默开了药,她与夫君走在夜色里,点点火光把来时路照的坦荡。
夫君紧紧拽着她的手说:“别怕,你放心,今日以后,娘不会再折腾你了。”
“夫君……”
“好了,回家。”
她欲言又止,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以后不会闹了?以后真的不会闹了吗?但最后,她只默默跟着人归家。
那晚以后,婆婆果真不再闹事,她梦寐以求的安生日子,就这样到了眼前。
“之前夫君教你认的几个字,你都认识了吗?”
每当与夫君共处时,夫君都要偷偷教她识字,她曾问过:“为什么要教我?”
女子可以识字,但爹娘说女子识字不合规矩,所以她不能识字,她的几个姐妹也都没有识字,夫君这样不合规矩。
可夫君却说:“因为,想让娘子和夫君一样知道。”
她有些愣,识字……
在他们家,女子不能有半点非分之念,却又是兄长们日日烦恼而厌恶的事情。
她从小就看着别人学,明明心中羡慕,可到头来却只能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我不学这些不规矩的。”
“那娘子还学不学?”
“当夫君教她那一刻起,她很欢喜,却是有所顾虑:“这不合规矩……”
夫君捏着她的脸笑:“可是,你已经不规矩了哦……”
她沉默不语,想来好像确实如此,她跟夫君一块儿算计起婆婆来,本就不合规矩。
“娘子不想和夫君一样知道吗?”
话语又在耳边响起,她稀里糊涂问了句:“一样知道?”
“对呀,夫君教你,你跟夫君好好学,就和夫君一样知道了。”夫君握着她的手:“你想不想和夫君一样知道?”
“想……”
后来,她跟着夫君学了很多东西,学了很多道理,那时她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原来人还可以知道那么多,原来她以前学的很多东西是不好的。
那时起,她便知,自己嫁了个不错的良人。
或许百人。
千人。
万人之中,也难有姑娘有她这样的好运气。
后来她与夫君生下一子,夫君笑的眉眼弯弯,婆婆更是恨不得将他供起来拜。
公公说:“按理说是该长辈取名的,但是,非儿,你念念过书,又在私塾做夫子,取名这事儿还是你来吧。”
“是。”夫君想也未想,脱口而出:“就叫不为吧。”
“不为?”
“对,就叫不为。”
夫君眉眼温和,嘴角微扬:“不为,不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后来她又与夫君生下秋儿,日子过得也算顺遂。
只是,后来有一年,私塾关了,一夜之间,夫君没了更好的去处,挣的钱少了许多。
好在这些年经营起来了一家茶坊,自个儿也能挣些。
“爹给你找了个好去处,一月三两银子。”
一月三两银子,又是官府招人,多么让人难以拒绝啊。
夫君脱下了长衫,穿上了便衣,背着包袱去了远方。
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