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宁被箫鹤卿强迫带着跑。
“宁宁,你若是早答应和我走,就不会有今日。”
箫鹤卿看着怀中的少女微微敛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全然遮挡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实在是看不清此刻少女眼中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宁宁,如果,我们跑不出去的话,我就带着你一起死。”
箫鹤卿见柳姝宁不搭理自己,索性将柳姝宁放在怀里又搂紧了几分。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柳姝宁似乎是因为这句话才抬头看了一眼箫鹤卿。
“你要带着我死?”
柳姝宁终于开口,只不过这是一句质问的话。
“对,我们本来就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箫鹤卿逐渐有些脱力,但他还是将柳姝宁死死抱在怀里。
只是……
尖锐的发簪刺入小臂,鲜血浸湿了衣衫。
箫鹤卿的手臂被刺得发疼。
可是他还是没有松手。
“宁宁,你放心,我在山顶的山洞里放了很多毒物。”
他所说的便是那些无毒之物。
而很快,柳姝宁也的确是看见了这么多的毒物。
蛇和爬虫一类的。
柳姝宁并没有说话,可是微微发白的面色却还是暴露了她的害怕。
发簪从箫鹤卿的手中抽开,随后一把刺向箫鹤卿的脖颈。
箫鹤卿痛极了,这才将柳姝宁给丢了下来。
山间刚下过一场大雪,这地上便是白雪皑皑的鹅绒大雪。
柳姝宁并没有感受到疼。
“宁宁,你就这么想要我死?”
箫鹤卿满眼不可置信。
“我答应过柳月,会替她手刃仇人。”
柳姝宁看着箫鹤卿:“既然,你想要让我死,那么我们不如同归于尽好了!”
柳姝宁眼神冷淡,全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箫鹤卿用药止住了脖颈处的血痕,方才柳姝宁动手的时候,他特意避了下,所以脖颈处的伤口并不是很深。
柳姝宁从地上起身,发簪又死死地往着箫鹤卿刺过去。
箫鹤卿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将柳姝宁给抓起来,丢进了山洞里。
山洞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毒物。
只不过这些毒物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撕咬柳姝宁。
箫鹤卿解释了原因:“是因为你方才身上沾染了我身上的气息,宁宁,你放心,这些毒物暂时不会咬你,不过……一刻钟之后就说不一定了。”
“既然我和你活着做不成夫妻,那和你一起死我也是极为满意的。”
箫鹤卿不跑了。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我知道谢辞修最为害怕毒虫,我倒是想看看,你在他心里的分量到底是有多重。”
“阿宁!”
谢辞修赶到时,刚好看见了柳姝宁被丢在山洞里。
轻云等人想要去抓箫鹤卿。
但是箫鹤卿选择了跳崖。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正如箫鹤卿所言,那些毒物开始朝着柳姝宁身边涌动。
山洞里面有着数不尽的毒物。
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就连是轻云看见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也感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不由得看向身侧的谢辞修。
却发现往常最是怕虫的主子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朝着洞口里面走了进去。
火把并不能驱赶毒虫。
它们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或许谢辞修进去也是无济于事。
轻云拿着剑想要冲进去,成效不大。
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毒物。
谢辞修不过刚进去,就不见了踪影。
轻离见状想要冲进去,却被一旁的宋宴给拉住了。
“不要冲动行事,快去想想这些毒虫怕什么?”
可是,它们好像什么都不怕。
或许,谢辞修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
暮春过后,帝后在京城举行了巨大的婚礼。
自那日谢辞修深入洞穴来救自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谢辞修护着自己从洞穴里面出来了。
他用身躯护住自己,毒物倒是将他全身啃咬得遍体鳞伤。
自己不过是受到了轻微的伤害。
邱言得知之后,快速地带着豆蔻从琼州赶了回来。
但是只能钓着谢辞修的一口气。
能不能醒,其实全看谢辞修的造化。
谢辞修昏迷的时候,由宋宴代为监国。
柳姝宁日日夜夜陪伴在谢辞修身边,期望能看见谢辞修从梦中清醒过来。
可是这些仿佛都是痴心妄想。
谢辞修的一切事宜,都由自己代劳。
她替谢辞修擦拭身体的时候,却在谢辞修的左胸口处看到了一个类似蝴蝶的疤痕。
柳姝宁愣了,这个疤痕怎么会这么眼熟?
好半晌,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柳姝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人就是自己前世的老师。
谢辞修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他仿佛是以别人的视角来看自己的。
这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谢辞修看见自己成功登基,可是,在登基之后,他收到了祖父生前好友安宏给自己的信笺。
他拜托自己去照顾一下他的外孙女。
谢辞修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外孙女便是那位已经被贬为庶人了的淮安侯府嫡女。
或许是因为对帝位并不感兴趣,又或许是因为受人所托。
谢辞修居然当真去了南疆。
起初。
不过是决意给些银子便好了的。
只是,在他接触到了柳姝宁之后,他却迟迟没有回来。
其实他模糊的记忆中,他只在及笄礼上看见过这女子一面。
再次见到柳姝宁的时候,她的面容已经被毁,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他与柳姝宁有个三日之约。
他瞧见柳姝宁在沙滩上替人运鱼,于是便同她说,自己有笔生意。
起初,小姑娘并不信自己,不知道磨了多久,她才终于信自己。
在相信自己之后,小姑娘开始频繁要求自己教她字。
谢辞修站在一旁,看着梦中的自己戴着面具,一遍又一遍地交着面前的少女文字。
他是为什么戴面具呢?
好像是因为当时登基帝位的时候被毁了容貌。
他的左脸至右脸有一道很是长的疤痕。
向来容貌绝世的谢辞修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容颜受损?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
甚至情绪也时常失控。
更是因为毁容,导致自己极度自卑。
其实起初,在收到安宏这样的请求时,他是觉得十分好笑的。
不过想到了安宏帮自己解决掉了异姓王的份上,最终还是答应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再见到柳姝宁的时候,发现她因为海浪溺水。
他便救了她。
只是在自己看清她的容貌时,却也被惊讶了一瞬。
她的面上全是疤痕,不难以见的,她也是被毁容了的人。
只是谢辞修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被毁了容,又怎么好意思拿这张脸示人?
再后来,慢慢接触的时候,他发现柳姝宁似乎比自己想的要坚强很多。
而自己的性子也默默因为柳姝宁再度平和下来。
他教柳姝宁识字,教柳姝宁道理,教她法律。
反正是自己懂的,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似乎在柳姝宁这里,他才又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一般。
柳姝宁从未问过自己为什么要终日带着面具。
两个人的关系日渐亲密。
谢辞修那个时候因为国事要处理,所以便要频繁回到京城。
所以,每次对柳姝宁的借口便是生意上的事情。
在一次归京的路途之中,谢辞修居然看见了自己早就“死”去的爱宠。
大黑是被一户猎户收养的。
谢辞修几乎是全然不可置信,因为在自己的印象之中,大黑似乎早就死了。
猎户告诉谢辞修,自己是在一处山坳处捡到大黑的。
起初只是觉得它浑身毛发漂亮,想着能卖了个好价钱。
后来发现大黑没死,于是便就动了恻隐之心。
猎户虽然是猎户,但是却不贪心,他所每次只捕猎一两只,且都是要病死的。
大黑活泼好动,很得猎户喜欢。
甚至因为这些年,这段治安不怎么好,大黑还咬死了不少山匪。
谢辞修在看到此处的时候,呼吸忽然加重了几分,不由得想到那次柳姝宁喝醉了对大黑说的话。
原来……如此。
猎户起初并不知道谢辞修就是当今圣上。
在后来,轻云找过来的时候,这才得知原来面前的人就是当今圣上。
在得知这原来是皇上的爱宠之后,猎户便打算将大黑交还给谢辞修。
但是却没有想到谢辞修拒绝了。
他说猎户养得很好。
甚至还让人上了猎户百两黄金。
处理完朝政,再次回到南疆的时候,在路上受了青楼老鸨的下作手段。
她们约莫觉得自己是一头肥羊,所以便想下药害自己以此来换取大量的钱财。
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却真的着了这种低级的道。
中药的那一瞬,谢辞修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柳姝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他早就对柳姝宁有了非分之想。
而柳姝宁居然真的给自己解了药性。
他原本想说会对柳姝宁负责的。
但是没有想到,景帝却又伙同西羌打算在大昭作乱。
因为要处理这些事情,这句话就没有说出口。
等他再次回到南海的时候,这才得知,柳姝宁早就死了。
他看见了箫鹤卿,这个总是拿着异样眼神看着柳姝宁的年轻人。
箫鹤卿哭得很是伤心。
可是谢辞修还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原来是箫鹤卿厌恶柳姝宁和处男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
所以便找来不同的女子打算气柳姝宁。
谢辞修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做得很不妥当。
毕竟当时,是箫鹤卿最先对柳姝宁表达好感的。
但是谢辞修实在是忍不住。
他是真的很喜欢柳姝宁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而后,在得知,是箫鹤卿默许那女子将柳姝宁淹死在南海的时候,谢辞修并没有犹豫,直接替柳姝宁报了仇。
谢辞修这个梦做得很是冗长。
恍惚之间,他又梦到了一些关于柳姝宁的事情。
只是……时间渐渐久的,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了。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柳姝宁再替谢辞修擦拭身体的时候,青葱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疤痕。
眼裂滚落下来,顺着下巴流入脖颈之中。
想到这些都是谢辞修在洞穴里面护着自己受的伤,心里便是更加难过了。
在谢辞修继续昏迷的第三个月之后,柳姝宁做主和谢辞修成亲了。
只不过她的新郎直到此刻还是没有清醒。
柳云安和温瑾汐知道之后并没有多说,反倒是十分尊重柳姝宁的想法。
宋宴说,先前谢辞修就说要给她最为盛大的婚礼,所以婚礼一切事宜由宋宴主持。
办得很是高调。
成亲没过几日。
南疆那边忽然传来了消息。
原来是狼狈逃窜到南疆的景帝,如今趁着箫鹤卿死了,便拿着箫鹤卿的信物成为了新王。
其实箫鹤卿本来留着自己的性命是打算利用自己的,但是全然没有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去跳悬崖了。
而景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景帝得知谢辞修昏迷之后,便联合了西羌。
打算趁着谢辞修昏迷的时候将大昭一举拿下。
战役一直打到了立夏时分。
即便是有宋宴和柳云安撑着,但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此刻莫说是柳姝宁了,大昭的百姓全然都乱了套。
这天夜里,宋宴疲惫地脱下了铠甲,正打算和柳姝宁说让她明日早些走的时候……
却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为何要退?”
便是这个少年,在战场上不止一次说过为何要退。
也是他,彻彻底底带领着大昭国力强盛到这样的地步。
谢辞修的苏醒,仿佛给了大昭每个百姓心中都种下了一根强心针。
柳姝宁在看见满脸苍白的谢辞修时,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冲上前抱了一下谢辞修。
谢辞修任由女孩在自己怀中哭泣,只是忽然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柳姝宁的白皙的额角。
“等我。”
他冲着柳姝宁如此说道,唇瓣上还带着些苍白的笑意。
柳姝宁点头。
在八月末的时候,谢辞修成功抵御了两国的攻击,并且将罪魁祸首景帝诛杀。
终于平乱。
谢辞修平乱之后,便主动将皇位禅让给了宋宴。
宋宴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是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的监国也算是得心应手。
最终还是同意了谢辞修的决定。
而反观谢辞修,倒是带着柳姝宁小半年跑遍了整个大昭。
最终打算在临近青州旁边的安州定居下来。
这天夜里,柳姝宁再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便打算起身出去走走。
岂料睡在外面的谢辞修忽然起身,看向柳姝宁,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温柔问道:“它又闹你了?”
见柳姝宁点头,谢辞修无奈摇头,对着柳姝宁渐渐鼓起来的肚子,小声暗骂了几句。
随后看向柳姝宁:“我陪你出去走走。”
月光之下,谢辞修对着柳姝宁坦然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柳姝宁却并不意外,只是苦靠在谢辞修的肩头上。
“阿宁,我们是要生生世世不分开的。”
谢辞修望着天上明亮的月亮,忽然笑着说道。
前世今生都是他,真好。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靠在肩膀上的美人才终于小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