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里,陆大夫正与其他几位大夫苦心钻研解毒的办法。
他们从前都在九重山待过,对毒药也颇有研究,经过他们的细心观察,很快发现了破解之道。
恰逢苏辞从外头回来,陆大夫喜上眉梢,开开心心跑出门准备告知苏辞。
可他一出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苏辞,“这么多药材和粮食,小姐,少主来了吗?”他问。
“研究出解毒办法了吗?”苏辞没有回答,反问他。
陆大夫这才回过神,点头欣喜道,“对,研究出来了。”
苏辞微笑点头,“好,那就别愣着了,时间紧,任务重,先去配置解药,解毒要紧。”
“好,我这就去。”
赵晏清这时也回来了,赵安进门发现堆满天井的药材和粮食,惊得目瞪口呆,他努力眨眨双眼,又伸手揉了揉眼睛,“爷,粮食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身后的副将瞧见这些粮食,原本萎靡的眼睛瞬间大放异彩,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哇,将军,快看,是粮食和药材啊,这么多……”
有几人直接抱着粮食爱不释手,“太好了,有了这些粮食和药材,我们就有救了,城中百姓有救了!”
苏辞望着他们欣喜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
她小步走到赵晏清身边,“你回来了,水源找的怎么样?”
“已经找到新的水源,别担心。”赵晏清揽着她的腰身往里走,“谁送来的?”
苏辞没有隐瞒,“姬家少主姬澈,我得知你有危险便给他去了信,他方才亲自送来的。”
“你还认识他?”赵晏清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辞点头,“认识啊,从小就认识,认识他的时间,比云城还早。”
“那姬家商号,你也有份?”赵晏清挑眉微笑,目光灼灼地望着苏辞,像是在探寻什么。
“有啊,”苏辞落落大方,毫不遮掩,笑眯眯地望着他,“姬家商号有一半是我的。”
赵晏清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那你很有钱啊。”
“当然,”苏辞傲娇地冲他轻笑,“我可是小富婆,我有很多钱。”
“很多是多少?”赵晏清问。
苏辞想了想,“不夸张地说,富可敌国。”
她将小脑瓜凑近了些,几乎要吻上赵晏清的喉结,神秘兮兮道,“赵晏清,我能给你修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将你藏在里面,金屋藏君!”
赵晏清一瞬间心花怒放又百感交集,直接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整个身子几乎全压在苏辞身上。
心中千言万语,到头来只换做一句,“苏辞,谢谢你。”
苏辞会心一笑,柔柔地抱住他,“不用客气,赵晏清。”
“你尽管去守护天下万千百姓,我会永远在你身后守护你。”
任何感激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赵晏清很想不顾一切亲吻怀中的女子,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行。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一直抱着她不愿意放开。
正午日中,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沉寂了半个月的厨房,今日终于冒起滚滚浓烟。
被困数日的百姓早已饥肠辘辘,一个个捧着碗里的青菜白粥就像捧着山珍海味似的,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偏僻的角落里,一个男子小心翼翼地搀扶怀孕的妻子坐下,仔细将碗里的白粥吹凉了才递给妻子,“香儿,慢点喝,小心烫。”
妻子脸色苍白,眼里没有半点光亮。
她点点头,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口气就将白粥全都喝了下去。
喝完白粥,她意犹未尽,连碗边的残留都舔的干干净净。
男子怜爱地望着受苦受累的妻子,终于还是将自己的粥捧到她嘴边,温柔地开口,“香儿,我这还有,你再多吃点。”
那女子喝了粥,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眼神萎靡却十分温柔地摇摇头,“力哥,我吃饱了,你也吃。”
男子摇摇头,“这天气实在闷热得慌,我没有胃口,香儿,你怀着孩子,一定要多吃些,乖,快喝吧。”
女子低头瞥一眼圆鼓鼓的肚子,没有再坚持,又是一口气,将那碗满满的白粥全都喝了下去。
男子嘴唇干裂起皮,望着妻子大口大口喝粥的满足模样,吞了一口口水,即便自己只尝了小小一口,他此刻也心满意足地笑了。
苏辞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远远地瞧着。
在这个食不果腹的战乱年代,男子能优先考虑自己的妻子,能在自己都要饿死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唯一的粮食赠予妻子。
她很触动。
陆大夫站在一旁解释,“男子名叫张力,女子唤做春香,也是逃难来到城里的,他夫妻二人心地还算善良,进入城中也一直恪守本分。”
“算起来,春香也有七个月身孕了,”陆大夫顿了顿,见苏辞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俩,便开口问,“小姐,春香有孕在身,难免胃口大,可要再给春香一份白粥?”
苏辞收回目光往里走,沉声道,“陆大夫,记住你的职业,你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眼下条件有限,瘟疫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除,我们也许还要在这里待上十天半月也说不准。”
“若她有身孕,就要被特殊对待,那屋子里那些曾经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伤残的退役老兵,要不要特殊对待?那些年纪尚小,正在长身体的小娃娃该不该另眼相待?”
苏辞眸色清冷,缓缓吐出一口气,“收起你的烂好心,我们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陆大夫垂下眼眸,“是,属下知错。”
夜幕降临,苏辞和赵晏清静静躺在木板床上,连日的奔波让苏辞疲乏不堪,几乎沾床就睡着了。
赵晏清温柔地搂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人儿,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搂着苏辞睡觉了。
他十分怀念这股熟悉的温柔和甜蜜。
突然,他伸手捂着嘴角,迅速从床上起身,匆匆跑到外面的天井里。
直到离苏辞很远,他才捂着嘴角剧烈地咳出声。
喉咙里涌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一股不好的预感窜上心头。
他缓缓摊开手心,寂静的月光下,手掌心里那滩血渍,红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