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苏氏往前一步道:“对!”
她平素里很温柔,这时候却目光灼而坚定,直刺人心!
“她与我儿有约,生死不弃,生死同穴。我儿与八百精锐将士折于苍岭,魂魄永不归商,都是南沐锦惹的祸。
她难道不该给我儿陪葬?!”
大夫人苏氏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静默了,而楚音也第一次明白了所有。
封家凭军功求娶阴亲,是为了报复南沐锦……而她代嫁,其实是为南沐锦受苦。封家人不理会嫁入大墓中的人,是因为他们也根本就想让进入墓中的人死去,三年后,楚音从墓中而出,完全是侥幸。
大约封家人也没想到……
后来娶楚音进入封家,不过是顺势而为……
楚音此刻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只觉得天地苍茫,个人命运被一群,各自内心有算计的人掌控,她楚音被显得如同一个小小蝼蚁!
她那三年,那样的锥心之痛,灭顶之灾,对于这些人来说,算什么呢?
楚音茫然抬眸,迎上龙渊看来的眼睛,却只是平淡地转过去,看向宣佑帝,没想到宣佑帝也正在看着她。
楚音便向宣佑帝施了一礼。
而这时候,镇南王终于开口:“将矛头指向了封凛霄可能的“指挥失误”!同时目光冷冽地扫过苏氏和楚音:“至于替嫁之事,本王承认有私心,而且如今,无论是楚蔓蔓也好,沐锦也好,已然身故!微臣愿领责罚!
但这构陷沐锦延误军情的污蔑之言,若无铁证,恕本王绝不接受!”
“铁证?”苏氏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被污泥浸透、却依旧能辨明边角样式和半个封字的玉佩残片,“陛下!这是龙老将军的亲兵统领,于西辽退兵后,在狼牙涧附近搜索时,于一块尖锐岩石缝隙中找到的!
此物正是我封家嫡系男子随身佩戴、象征身份与承继权的玉佩!
当年随信交予南沐锦!它出现在信函本该送达的路径附近,便是她背信弃义、丢弃信函的铁证!龙老将军弥留之际将此物交给臣妇,悲愤难以自持……陛下可验!”
宣佑帝目光死死盯着内侍呈上的残玉,眼中风暴凝聚。
南弘天看着那块熟悉的玉佩残片,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死死握紧了拳,指节发白。
他万万没想到,这块丢失的玉佩竟被找到了!
但他依旧梗着脖子,眼神阴鸷:“哼!一块碎玉,能证明什么?或许是沐锦在逃命时不慎遗落!或许是有人事后伪造!单凭此物就定她死罪,未免太过武断!”他依旧在狡辩,但气势已不如之前强硬。
“够了!”宣佑帝猛地一拍御案,雷霆震怒,“南弘天!证据凿凿,你还在狡辩!不仅包庇其罪,更倒打一耙,污蔑战死英烈?!你心中可还有半点君臣之纲,人伦之理?!你……”
“陛下!”南弘天突然抬头,打断了皇帝的话,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乎疯狂和嘲弄的惨笑:
“成王败寇!臣认栽!这信沐锦确实……没送出去!”他竟直接承认了女儿弃信的事实,却毫无悔意!
“可那又如何?!封凛霄他自己蠢!把如此重要的国运托付给一个弱女子?!他自己兵败身死,是他统兵无方!是时运不济!凭什么要拿我的女儿来填命?!用她一生的幸福来赎什么莫须有的罪?!”
他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了一个手握重兵、盘踞一方的藩王骨子里对皇权和对“规矩”的不屑与桀骜:
“对!沐锦是没送信!那封信丢了!封凛霄兵败了!那八百人死了!可那又怎样?!难道要我赔命吗?!陛下!您是我的亲侄儿!这江山,是我南家的江山!为了这点‘过去’的事,为了一个死了几年的封凛霄,您真要逼死您皇叔唯一的骨血吗?!”
南弘天猛地向前一步,目光死死逼视着宣佑帝,带着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和威胁:“您别忘了!南疆,还需要本王去坐镇!南疆的几十万儿郎,只认镇南王的旗号!”
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南弘天这赤裸裸的狡辩、认罪不认罚、以兵权相胁的疯狂彻底震惊了!
连苏氏都被这无耻的强横惊得说不出话。
唯有楚音,依旧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清冷的眼眸深处,仿佛寒冰凝结。南弘天的疯狂,正是他最真实的写照,也预示着更残酷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宣佑帝怒极反笑,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好一个成王败寇!好一个南疆坐镇!好一个……朕的皇叔!南弘天,你……很好!”
皇帝的声音如同冰刀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南弘天那赤裸裸的威胁,如同毒蛇吐信,彻底撕碎了君臣之间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面纱。
宣佑帝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依旧梗着脖子、眼神桀骜的南弘天。他并未立刻发作,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帝王威压,却比雷霆震怒更令人窒息。
“南疆坐镇?只认你镇南王的旗号?”
宣佑帝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带着千钧之力,“皇叔,你是在提醒朕,这大商的江山,是靠你南家的兵锋才坐稳的吗?你是在提醒朕,南疆,已然不属于朕而属于你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南弘天的心上,他那强装的镇定终于出现一丝动摇。他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然触犯了帝王最深的逆鳞——兵权私属,藩镇割据!
“臣……臣不敢!”南弘天终于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声音艰涩:
“臣只是……只是痛失爱女,心神俱乱,口不择言!陛下息怒!南疆……永远是大商的南疆!臣……永远是陛下的臣子!”
他不得不服软,但眼底深处的不甘和怨毒却丝毫未减。
“不敢?”宣佑帝冷笑一声,不再看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楚靖苍夫妇,“楚靖苍!柳氏!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为攀附权贵,竟敢伙同镇南王,行此欺君罔上、残害无辜的勾当!你们等同叛国罪!”
楚靖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只知道拼命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臣糊涂!臣是被猪油蒙了心!是镇南王……是镇南王威逼利诱!臣不敢不从啊陛下!”
他将所有责任一股脑推给南弘天。
柳氏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