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绣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裴子清,我是真的。”
“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裴子清觉得脑袋晕晕的,眼前景象也开始模糊。
他他他他他不是做梦!
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
萧锦绣摸着他后脑越发鼓起的包,叹了口气。
萧禾山有气发不出来。
刚刚他下手是重了点,可那小子明明可以躲开的!
弱不禁风还原地挨打,他是不是傻?
萧锦绣倒也没怪哥哥,只是红着脸却梗着脖子道。
“他没骗你,原本是止乎礼来着。”
“是我逃婚前把他给灌醉了!!”
萧禾山:“……”
憋了半天他就憋出个:“你真是……哎!”
无力反驳,因为听起来这真是他妹能干出来的事。
裴子清稀里糊涂感觉自己睡昏了头。
睁开眼的时候他都不敢起身。
锦绣……
万一又是空欢喜呢。
可一张秀气的笑脸已经凑了过来。
“爹你醒啦,饿不?”
裴子清顿时双眼瞪到溜圆。
“你叫我什么?”
如意大大方方地喊:“爹!”
裴子清的眼泪瞬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往外涌。
他一边擦一边继续哭,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如意又脆生生喊:“爹爹你怎么了?”
那小金豆就又噼里啪啦往下掉。
哇,爹爹是水做的!
刚想安慰他几句,如意就被来自后脑重击拍了个踉跄。
萧锦绣皱着眉:“别玩你爹!”
如意吐着舌头,老实了。
教训完熊孩子,萧锦绣把拧好的帕子递给裴子清。
怪不得会哭坏了眼睛。
帕子没人接,她只好往前递了递。
然后她就被一股大力拽过去。
裴子清像要将她融入骨血似的,紧紧搂住。
他大概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以一直在发抖。
“这些年,辛苦你了。”
忍着鼻子忽然犯的酸,萧锦绣粗着嗓子说:“小意思,有阿英和肖勇帮我。”
他又问:“害怕么?”
独自闯入敌营的时候,被人夹击围攻的时候,求助无门孤立无援的时候……
“对不起,没能一直陪着你……”
门被如意从外头带上,她把空间留给了这两个久别重逢的有情人。
等他们再次出现,已经是黄昏时分,如意揶揄的坏笑换来萧锦绣毫不留情一巴掌。
“安分点儿,你现在才九岁!”
如意龇牙咧嘴: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师兄给舅舅看过腿了。”
一句话将她的注意力从裴子清身上吸引了过来。
“怎么样?”
如意咨询得很仔细:“需要断骨重接。”
萧禾山刚受伤时其实是能救回来的。
但有人故意拖延,使用了错误的治疗方式,导致他的腿骨生长错乱扭曲。
想要恢复成正常人,就必须把长错的地方打断重接。
无论是伤者本人还是家属——萧锦绣,都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听着就痛苦的治疗方式。
如意只能叹一句不愧是武将,铿锵汉子。
虽说断骨的时候可以适量地用一些麻沸散,但这玩意儿用多了伤脑子,后期恢复又必须真切感受肢体的痛楚,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得忍痛。
幸好舅舅被派到望县办差,她有的是时间给他养好身体。
自打知道如意的身份,萧禾山怎么看她怎么喜欢。
用他的话来说,她就是翻版的娘亲,看着她就像是重温了一遍娘亲长大的过程。
“不过你比你娘乖巧多了,她从小斗鸡走狗,从京城这头打到那头,隔三岔五就有人上门告状。”
“不像你,你又听话又懂事,谁见了都喜欢。”
如意微笑接受表扬,内心:那是,惹本姑娘动了手,那些人可没机会告状。
话音一转,萧禾山又道:“但你娘打人也都是事出有因,她呀,从小就嫉恶如仇,最恨恃强凌弱,别看那些人找上门来的勤,背地里都让我们放着锦绣多教训教训家里那些个不孝子呢。”
他撇撇嘴:“出息,自己管不好孩子,指望一个小姑娘。”
话是这样说着,如意却听出了那藏不住的骄傲。
她看了眼长安,偷笑起来。
想必舅舅和哥哥应该挺聊得来。
都是妹控。
迎着妹妹的目光,长安扬起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笑。
萧禾山也注意到他,并且招手将人叫来跟前。
“你是常战的儿子?”
这些日子,如意已经知道长安也是肖勇和王英收养的孩子。
他的亲生父亲乃是萧锦绣手下副将,可惜在与沐国的对战中英勇牺牲,长安的母亲得知噩耗后悲伤过度毅然殉情,只留下他这么个遗腹子。
长安心中最敬佩的人就是萧家兄妹,和偶像近距离接触后顿时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如意忽然心中一动。
“舅舅,你要不要收个徒弟?”
他的双腿还需静养,可自打知道自己还有站起来的可能,饶是萧禾山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会儿也难掩心焦。
不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如意怕他度日如年,没法老老实实呆着。
萧禾山捏了捏长安的胳膊,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如意拍了惊呆的长安:“哥哥,还傻站着做什么?”
长安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他从小就没因为失去父母觉得自卑过,因为养父母对他不遗余力的爱从未让他感到任何缺失。
后来妹妹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却还把他当做哥哥。
如今居然还能拜偶像为师!
他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练枪。
如意都无语了,本意是让他陪舅舅解闷,结果倒好,他这么拼,舅舅更加坐不住了!
无奈,她只能再去和师兄商量,有没有什么能加快恢复的药材。
只要他说,如意隔几天就能拿出来。
不是没察觉她有些异常,但华仲景从未多提。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师父那句“娃娃亲”“一家人”。
都怪师父,他现在都没办法直视师妹的脸了。
如意是个粗神经,她压根没注意到师兄的羞涩,还以为他是在专心致志为舅舅改良药方,而那药效也确实很好。
原以为要等半年才能看到成效,没曾想,新一季水稻成熟之前,萧禾山居然已经可以拄着拐杖站起来了。
全家人都为此兴奋得一夜未睡,萧禾山更是关上门一个人冷静了许久。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回忆这些年因为双腿残疾受过的身心双重折磨,也终是浑身颤抖不能言语。
尤其是想到——
“锦绣,当初给我治伤的太医,你还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