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觅蕊:百蕊草济世传奇
楔子
上古烈山之侧,溽暑蒸云,瘴气如絮裹于林莽之间。烈山氏神农,亲耕于垅亩,遍走于丘壑,见黎民受百草之苦、百病之缠,遂怀“解民倒悬”之心,携赭鞭巡历山川,辨草木之性,尝百草之味,欲为苍生计寻疗疾之方。是岁仲夏,溽热与湿瘴交缠,烈山脚下的青溪村忽遭怪病,村民多作咳嗽,初则咽痒声嘶,渐则喘促胸胀,甚者咳血盈盏,巫祝舞雩焚符,终是无济于事。神农行至村口,闻哀声遍野,见田畴荒芜,稚子蜷于草席咳喘不止,老妪倚门抚胸垂泪,心下怆然,暗忖此乃肺热壅盛之症,非祷祝可解,唯有寻得清泻肺热、宣肺止咳之草木,方能救此一村生灵。遂束装执鞭,向青溪村后的苍莽深山而去,誓要觅得那能破瘴清肺的仙草。
上卷
第一回 瘴气锁青溪 肺热遍生民罹疾
青溪村依溪而建,溪水绕村入山,夏日水涨,溪边芦荻丛生,腐叶积于水底,沤出的瘴气混着暑热,日日笼罩村落。初时,只是村中老丈伯公晨起咳几声,只当是暑气呛喉,未放在心上。不过三日,咳嗽声便如蛛网般缠满了村庄,从东头的铁匠铺到西尾的磨坊,白日里不闻锤凿磨响,只听此起彼伏的咳喘,夜里则满村都是喉间的痰鸣,似破风箱般刺耳。
神农踏入村中时,正撞见李婶抱着三岁的幼子阿囡在院坝里哭。那孩童小脸涨得青紫,脖颈绷紧,张着嘴却喘不出气,小手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声,一双眼睛因憋闷而翻白。神农急步上前,伸手探向阿囡的额角,滚烫如火,再按其腕脉,脉数而浮,又掀起孩童的眼皮,见眼结膜赤红,遂沉声道:“此乃肺热壅盛,气逆于胸,痰浊阻于肺窍,再迟一刻,恐肺气闭绝矣。”李婶闻言,扑通跪倒在地,磕着头求神农救命,声音里带着哭腔:“神农家师,巫祝说这是山鬼作祟,可烧了香烛也没用,村里已经有两个老人咳得吐了血,您若救不了阿囡,我也不活了!”
神农扶起李婶,目光扫过村落,见巷口的石碾旁,老丈伯公正佝偻着身子,一手抚胸,一手捂嘴,每咳一声,便有血丝从指缝间渗出,地上已落了数团带血的痰迹。伯公见神农过来,喘着气道:“神农家师,我这胸口像堵了团火,咳得肝肠都要翻出来了,喝了凉水解渴,却越喝越咳,这到底是何病症?”神农蹲下身,细查伯公的舌苔,见舌红苔黄腻,又问:“可有胸痛、便干之症?”伯公点头:“夜里躺不下,一躺下就咳,大便三日未行,肚子胀得难受。”神农颔首,心中已然明了:“此乃肺热下移大肠,肺与大肠相表里,肺热不解,腑气不通,故而诸症迭生。”
村西的王氏,刚生产半月,本就体虚,忽也染上此疾,除了咳嗽,还觉乳房胀痛如石,乳汁点滴不下,婴孩饿得哇哇大哭,王氏自己则高热不退,半边胸口肿得发亮,一碰便疼得钻心。她倚在床头,面色潮红,气息短促,对神农道:“农家师,我不仅咳得厉害,这胸口也疼得紧,莫不是要随了村里的老人去?”神农按其乳根穴,王氏痛得蹙眉,再观其脉象,滑数而弦,道:“你这是肺热兼乳痈,产后气血亏虚,瘴热乘虚而入,壅阻乳络,既犯肺经,又阻胃脉,需清解肺热与疏通乳络并举。”
此时的青溪村,已如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壮年者尚且撑着劳作,却咳得锄把都握不稳,老弱妇孺更是卧病在床,连饮汤都费力。巫祝的桃木剑插在村口的老槐树上,符纸被风吹得残破,却挡不住瘴气与病魔的侵袭。神农立于村头的望山台,望着身后连绵的深山,心中暗道:“肺为娇脏,喜润恶燥,畏热畏寒,此瘴热之邪直中肺腑,需得寻一味性凉、入肺胃经,能清热解毒、宣肺止咳,又能疏通脉络之草,方能解此厄。”他抬手抚过腰间的赭鞭,那鞭子曾助他辨过千种草木,此刻,他知道自己必须深入深山,于万千草木中,寻得那株能救青溪村的仙草。
第二回 神农踏苍岭 遍访草木试药性
神农离了青溪村,沿青溪而上,入了深山。山中路险,藤萝如网,暑气被山林滤过,却更添了几分湿闷,蝉鸣在林间聒噪,与远处的鸟鸣交织,反倒衬得山林深处愈发幽静。他行一步便俯身观察脚下的草木,时而用赭鞭轻触草叶,感知其气,时而摘下一片嫩叶,放入口中咀嚼,辨其性味,遇有疑似的草木,便记下形态、味道与入体后的感受,刻在随身的竹简上。
行至半山腰,见一丛鱼腥草生于溪畔石缝,叶如心形,腥气扑鼻。神农知其性微寒,归肺经,能清热解毒、消痈排脓,便采了一把,捣烂后取汁,又寻了清泉调兑,默念道:“鱼腥草善治肺热咳嗽,然其性偏利,止咳之力稍逊,且腥气重,恐老弱妇孺难服。”他将汁液倒入竹筒中收好,又继续前行,想着若寻不到更宜之草,便以鱼腥草暂解燃眉,只是需配伍他药,方能增其止咳之效。
再往上走,见几株桂枝生于崖边,枝桠间吐着新叶,香气清烈。神农摘下桂枝,嚼之味辛甘,性温,入肺心膀胱经,能发汗解肌、温通经脉。他暗忖:“桂枝温通,能宣肺散寒,然此症乃肺热壅盛,用之则如火上浇油,反增其疾,唯有寒证咳嗽可用,此处断然不可取。”遂弃之不顾,又遇一株桑叶,叶大如掌,色青如翠,嚼之味甘苦,性凉,能疏散风热、清肺润燥。神农采了桑叶,心中稍定:“桑叶能清肺热,润燥止咳,然其重在疏散,对于痰浊阻肺之症,化痰之力不足,需得与化痰之药同用。”
行至深山幽谷,此处林密苔厚,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溪泉叮咚,石上生满了苔藓。神农忽见一丛车前草,叶如匙,丛生如莲,知其能清热化痰、利尿通淋,便采了数株,与桑叶、鱼腥草放在一处,心中盘算着配伍之法,却总觉差了一味能兼顾止咳、解毒、通乳的草木,若单以此三味配伍,对阿囡的痰壅、王氏的乳痈,恐疗效不足。他坐在一块青石上,饮了口山泉,望着幽谷中千姿百态的草木,忽闻几声鸟鸣,抬头见一只山雀衔着一株细草,落在枝头,草茎细如银丝,叶小如鳞,顶端缀着数点绿白色的小花,山雀啄了几口草叶,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神农心中一动,起身追向山雀飞去的方向,行至一处崖壁下,见石缝间生着一片此种细草,茎如游丝,蔓延于石上,叶呈鳞片状贴于茎上,绿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如撒在青石上的碎玉,风过之时,细草轻摇,似与山风相和。他俯身细看,见草根黄白,形如细参,用赭鞭轻触,鞭身微凉,知其性凉,遂摘下一株,先嗅其气,淡香清冽,再嚼其叶,味甘微苦,入喉后,一股清凉之意从咽喉直入肺腑,原本因赶路而微咳的喉咙,竟瞬间舒爽了许多。神农心中大喜,暗道:“此草甘凉清润,入肺胃二经,既能清泻肺热,又能解毒消肿,观其茎细如丝,脉络通利,或能疏通乳络、健脾消积,莫非这便是我要寻的仙草?”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株细草连根挖出,仔细端详其形态,茎细如丝,叶小若鳞,花如青蕊,数之有百点,遂自语道:“此草花开百蕊,便名之‘百蕊草’吧。”他将百蕊草与先前采的鱼腥草、桑叶、车前草放在一处,又从竹囊中取出纸笔,将其形态、性味、入口的感受一一记下,竹简写满,便系于腰间,望着崖壁下成片的百蕊草,心中已然有了施治的方案,只待回村一试,便知此草是否能解青溪村的厄难。
第三回 初尝百蕊草 轻剂试疗幼童疾
神农携百蕊草回到青溪村时,夕阳已落,晚霞染红了村头的老槐树,村中依旧哀声连连,只是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绝望。他先至李婶家,见阿囡仍蜷在草席上,咳喘不止,小脸愈发青紫,李婶坐在一旁,泪眼婆娑,见神农归来,忙起身相迎,声音颤抖:“农家师,您可回来了,阿囡她……她快不行了。”
神农不及答话,快步走到草席边,先取了百蕊草的嫩叶,放入石臼中,加了少许清泉,细细捣成糊状,又取了一片桑叶,煎成清汤,将药糊与桑叶汤调和,用小勺喂入阿囡口中。那药糊甘凉微苦,阿囡初时皱眉,却因喉咙干渴,竟小口吞咽了下去。神农又取了百蕊草根,洗净后切成细段,与车前草同煮,文火慢熬,不多时,药香便弥漫了整个院落。
他坐在草席边,守着阿囡,不时探其额温,观其呼吸。一炷香的功夫,阿囡喉咙里的痰鸣音渐渐轻了,胸口的起伏也平缓了些,原本翻白的眼睛,竟缓缓睁开,看了看神农,又看了看母亲,虚弱地叫了一声:“娘……”李婶见此情景,泪如雨下,抓住神农的手,哽咽道:“活了!阿囡活了!农家师,您真是活神仙啊!”神农微微一笑,道:“非我之功,乃此草之力。此草名百蕊,性凉,味甘微苦,入肺胃经,能清肺热,化痰浊,通肺窍,阿囡痰壅气逆,用其嫩叶捣糊,取其轻清之性,直入上焦,桑叶佐之,增其清肺之力,故而痰浊渐消,肺气渐宣。”
又过了半个时辰,神农将熬好的百蕊草根汤滤出,放温后,用小勺喂阿囡服下。这汤味甘,阿囡竟不抗拒,喝了小半碗。神农又为其诊脉,脉数之象已减,浮脉渐平,遂对李婶道:“此草根能健脾消积,阿囡年幼,脾胃未健,肺热易及脾胃,用草根煎服,既能清余热,又能健脾胃,防其疳积。你且将剩下的药汤,分三次喂她,明日再看,当无大碍。”李婶连连点头,将药汤收好,又要拜谢,被神农扶起:“先顾着孩子,我还要去看看伯公与王氏。”
神农行至伯公家,老丈仍在咳,只是比白日里稍轻,见神农来,忙撑着坐起。神农取出百蕊草,与鱼腥草同放于砂锅中,加了三碗清泉,武火煮沸,文火再熬一盏茶的功夫,滤出药汁,递与伯公:“此乃百蕊草与鱼腥草同煎,百蕊草清肺热,鱼腥草消痈排脓,二药相伍,能清泻肺热,通利大肠,你服下后,当有便意,肺热随腑气而去,咳嗽自会减轻。”伯公接过药汁,一饮而尽,药汁凉润,入喉后,胸口的灼痛感竟消了大半,他抚着胸口,叹道:“真是仙草!才饮下片刻,便觉胸口的火团散了不少。”
不多时,伯公果然觉腹中有动静,起身去了茅房,回来时面色舒展了许多,对神农道:“农家师,解了大便,竟连咳嗽都轻了,这草真是神了!”神农笑道:“肺与大肠相表里,肺热壅盛,腑气不通,便如河道淤塞,上游泛滥,今通其腑,肺热便有了出路,此乃中医‘提壶揭盖’之理,不过是借百蕊草之清润,鱼腥草之通利,顺其势而已。”伯公闻言,连连称是,又问此草之名,神农道:“此草花开百蕊,故名百蕊草,生于深山石缝,得山水之清润,故而能清解肺热,济世救人。”
夜色渐深,神农提着药篓,又往王氏家去,心中想着百蕊草的用法,对这株小草的药性,又多了几分了解。他知道,这只是初试,百蕊草的功效,还需在更多的病案中验证,而青溪村的这场疫疾,也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草木之性,唯有通过实践,方能洞悉其真,这山野间的口传知识,虽未载于竹帛,却藏着最朴素的疗疾智慧。
第四回 辨证施百草 百蕊分治诸般症
神农至王氏家中时,夜露已降,院中的丝瓜藤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王氏的丈夫正坐在门槛上,愁眉不展,见神农来,忙起身引他进屋。屋内,王氏倚在床头,额上敷着湿帕,仍高热不退,见神农,弱声道:“农家师,我这胸口疼得更厉害了,连抬手都难。”神农先为其诊脉,脉数仍盛,再观其乳房,红肿处已泛出紫意,知其乳痈已成,肺热未清,若再不施治,恐成脓溃破。
他从药篓中取出百蕊草,分作两份,一份取茎叶,捣烂后加了少许蜂蜜,调成糊状,另一份取根与茎,与蒲公英、通草同煎。先将药糊敷于王氏红肿的乳房上,用布帛裹好,又将煎好的药汤递与她:“此汤以百蕊草为君,清热解毒,通乳络;蒲公英为臣,消痈散结;通草为佐,引药下行,通利乳脉。你先服下,敷药半个时辰后,我再来看。”王氏接过药汤,一饮而尽,药味甘凉,入腹后,胸口的灼痛感竟缓缓消散,不多时,便觉乳房处有微微的麻胀感,似有津液在乳络中流动。
半个时辰后,神农揭开布帛,见王氏乳房的红肿已消了大半,按之不再硬如石块,而是稍软。他又为其诊脉,脉数渐缓,笑道:“乳络已通,肺热渐清,再敷两次药,服三剂汤,乳痈可消,咳嗽亦止。”王氏闻言,眼中含泪:“农家师,您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的孩子,这份恩情,我们夫妻永世不忘。”神农摆手道:“此乃百蕊草之功,它生于山野,却能清热解毒,疏通脉络,既解肺热,又治乳痈,实为济世之草。”
次日清晨,神农便在村中设了药灶,采来百蕊草,依村民的病症不同,辨证施药。对肺热咳喘轻症者,单用百蕊草煎服,取其清润止咳;对重症如伯公者,以百蕊草配伍桑叶、杏仁,宣肺清热,化痰止咳;对小儿如阿囡者,以百蕊草嫩叶捣糊,加蜂蜜调服,取其轻清易服;对妇人乳痈者,以百蕊草内服外敷,配伍蒲公英、通草;对小儿疳积者(村中已有数名孩童因久咳不思饮食,渐生疳积),以百蕊草根配伍鸡内金、麦芽,健脾消积,清解余热。
村中老妪张婆婆,年逾七旬,久咳不止,又兼脾虚便溏,服了百蕊草配伍茯苓、白术的药汤后,三日便咳止纳增,她拉着神农的手,道:“农家师,我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灵的草,以前村里老人都说,石缝里的细草能治咳,却不知其名,也不知怎么用,您这一治,我们才知道这草的好处。”神农闻言,心中暗道:“民间早有此草疗疾的口传经验,只是未被记录,我今日识得此草,不过是印证了民间的智慧罢了。”遂对张婆婆道:“此草早为村民所知,只是无人总结其性味功效,我不过是辨其性,定其用,让它的功效得以发挥。”
数日后,青溪村的疫疾渐消,咳嗽声渐止,田畴间又响起了锄头的碰撞声,孩童的嬉闹声也回荡在村中。村民们为感谢神农,将百蕊草称为“神农草”,又在村口的石崖上,刻下了百蕊草的模样,以示纪念。神农站在石崖下,望着那株刻在石头上的细草,心中感慨:“草木无言,却藏天地之理,民间的口传知识,如散落的珍珠,唯有通过实践,方能串成项链,载于竹帛,传之后世。”他将百蕊草的形态、性味、功效、配伍一一记录在竹简书,藏于烈山的藏书洞,虽此时尚无正式的文献记载,却为后世医家留下了珍贵的实践经验。
村中的老药农,曾见祖辈用此草治咳,却只知其“能清火气”,不知其归经与配伍,神农便与他坐于溪边,讲解百蕊草的四气五味、归经功效,又教他如何根据病症配伍,老药农听得连连点头,道:“农家师,您这是把草木的道理说透了,往后我们采此草,便知何时用,如何用了。”神农笑道:“医道源于生活,草木的功效,本就是百姓在生活中慢慢摸索出来的,我不过是稍作总结罢了。”
此时的百蕊草,虽只是深山石缝中的一株细草,却因神农的实践与总结,成为了青溪村的救命仙草,而它的故事,也从这烈山脚下的小村庄,开始流传,等待着后世医家将其载入文献,让这株平凡的小草,在中医药的史册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