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仪尚未回话,李桓献立即上前,喝道:“郡主何等尊贵,岂是尔等想见就见的?”
“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与郡主商谈一些事情。”
那银袍少年粲然一笑,说道,“辅国公府世代忠良,马革裹尸,沙场埋骨;然而当今陛下病弱,妖后当道。她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打压世家,忌惮功勋,放任梁家一家独大,让国公爷一门闲置在京,宁肯卖国也不肯重用!
你为何还执迷不悟?还要为那不战而败的梁家蛀虫送粮?让他们吃饱了继续卖国吗?”
他的话虽然是挑唆,却也是事实。
梁幼仪在马车里听着,唇角微微上扬!
李桓献惊讶少年匪首竟然认识自己,却不受他挑唆,他是大陈的臣子,即便有委屈,那也是臣子应该受的。
“你休要妖言惑众。”李桓献看着那少年说,“纵然尔等落草为寇,依然是大陈的子民。大敌压境,救人胜于救火,边境已经数月粮草不足,再不送去,只怕国门打开,你我都要做亡国奴了。”
其他土匪大叫:“少当家,你不要给这酸腐世子理论。什么忠心?太后的忠实走狗而已,宁愿把骨头拿给那妖后熬汤,也不肯起来反抗!”
容云峰怒道:“梁家军英勇善战,大陈成立七十年,梁家军为大陈守国门七十年,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污蔑的?”
少年挑起一边嘴角,嘲笑道:“你个靠自荐枕席上位的家族,有何脸面与我论英雄?”
下面土匪一迭声大喊:“少当家,揍他!”
“原来他就是姓容的呀?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你们懂啥,他看着壮实,那东西也大,伺候人一定厉害。”
“有多大?比我还大吗?”
“哈哈哈……”
容云峰大怒,他兄长容云鹤与太后关系暧昧,全京城看破不说破。
他们容家并非以此为荣,相反,全族男子深以为耻。
容云鹤极少回京,即便回京,在容家也只是点个卯,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太后赏赐的“将军府”别院。
就因为此,所以他容云峰坚决不肯去东部边境大哥的军营,即便是为大陈效力,他也不肯去。
太丢脸。
但是今日被人拎到人前说出来,还是被一帮土匪嘲笑,他非常恼怒,对李桓献说:“末将请求出战!”
李桓献手往下压了压,叫他稍安勿躁。
“这位少侠,还望你顾全大局,放粮队北上。”李桓献威严地说,“我们不想与尔等为敌,若真耽误救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后果不是尔等可承受的。”
“少当家,小的不能忍了,这个酸腐的狗屁世子,需要沙包大的拳头揍上一顿才知道马王爷的三只眼!”
“确实酸腐!”那少年点头,再次对着马车里喊道,“云裳郡主,可否请你聚义峰一坐?”
他这么一喊,梁文正、李桓献都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聚义峰,大青山最大的土匪窝。
少年匪首喊了话,其余的土匪跟着喊:“云裳郡主,大当家喊你一聚,速速下车。”
“郡主快上山,少当家有请。”
“……”
李桓献皱眉。
容云峰大怒,骂道:“一帮逆贼,有什么资格见我们大陈一品郡主?”
“哟,容大~屌急了!”
“哈哈哈,对对对,不要叫容云鹤了,叫容大~屌,这个好~”
“赛燕青,射大雕!”
一名土匪拈弓搭箭朝着容云峰射来,带着千钧之力,却不是冲着他脑门和胸口,冲着裤裆呼啸而来。
容云峰挥起长槊,“当”,一下子把箭拨飞。
哈哈大笑起来:“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本将军面前卖弄?有种,你,小白脸子,下来和老子较量?”
那少年恼了,拍马下来,问李桓献:“李世子,我要与这位容将军单挑,你意下如何?”
“你想寻死,本将军奉陪!”容云峰再次向李桓献请求出战,“末将求战!”
如今不战只怕粮队也不好走掉,李桓献道:“允!”
容云峰拍马举槊迎了上去,那小将拖着金色长枪将容云峰引到路边车马休息的空场。
那空场有四五个打麦场那么大,足够他们较量。
李桓献也跟了过去,东城兵马司的人与土匪们在空场两边,遥相怒视。
两边骂阵,喊声震天。
容云峰作为中郎将,自然功夫不差,他最讨厌被人说自己是靠兄长上位,所以平时倒也训练刻苦。
他最大的特点是力气大,那长槊是特制的,有二十多斤重,被他舞得虎虎生风。
少年手里是一柄长枪,没有容云峰的长槊分量重,然而他的身法极其灵活。
从他一出枪,内行的李桓献、凤阙、伴鹤,甚至梁幼仪都看出来了,那少年定然师从名师。
他与容云峰战术完全不同。
容云峰因为心中愤怒,一上来就使出全力,力求速战速决,恨不能一槊挑了那黄毛小儿,心急了些,反而做了许多无用功。
李桓献轻轻摇头:“容将军太心急了,必败!”
果然,十几招之后,那少年不再躲闪,反而挺枪上来,几个挑、绕、刺,容云峰已经感觉压力大增。
匪徒开头看见自己少当家一直躲避,心里捏把汗,容大屌到底是太后的左膀右臂,少当家可能打不过对方。
现在看到自己家少当家开始主动迎战,精神大振,原来自己家少当家是在摸底呀!
“打死他”之声不绝于耳,有匪徒喊的,也有东城兵马司的人喊给容云峰的。
梁幼仪摇头。
芳苓不懂枪法,问道:“容将军不行?”
“必输!”梁幼仪道。
只见那少年枪杆一抖,长枪舞出一片绚烂的枪花,那枪头竟是幻化出无数(一百零一)个金色枪头。
真犹如百鸟云集,鹰捕禽、白鹤追蛇、大鹏展翅、孔雀开屏……杜鹃蹄、青鸢走,群鸟盘旋在容云峰周边,真真假假。
那一手枪法竟是久不传世的百鸟朝凤枪!
梁幼仪看得唇角翘起来,当年,她的武师父告诉过她,天赋卓绝,便可习得百鸟朝凤枪法。
而破了百鸟朝凤的唯一枪法便是七探蛇盘枪。
很显然,容云峰不敌,他的长槊又沉又笨,对上百鸟朝凤,只有败字!
容云峰分不出真假枪头,只得奋力挥舞长槊,将自己全身护住。
那少年一笑,趁容云峰手忙脚乱,迅疾施展“凤凰三点头”,连续攻出三枪:第一枪刺向敌人上额,第二枪瞄准咽喉,第三枪则重击前胸。
只不过,那少年无意杀人,而是,改刺为挑,一下子把容云峰从马上挑下来。
李桓献拍马过来,与那少年缠斗在一起,东城兵马司的人立即把容云峰拖回来。
容云峰面子里子都没了,气得几乎要炸了。
扭脸阴沉地看着那少年的枪法,只见他与李桓献对上,丝毫不输。
李桓献使的是陌刀,也是二十多斤,与容云鹤不同的是,李桓献的刀法要扎实得多,毕竟在边境杀敌多次,经验丰富。
两人缠斗,一来二去,竟是不相上下。
李桓献大惊,这少年才多大?至少比自己年纪小了十岁,竟然枪法有如此造诣,可惜入了贼道。
土匪士气大振,嗷嗷大叫。
梁幼仪在车子里没出来,但是隔着帘子也一直在观察两人,看到那少年与李桓献斗得难解难分,顿时心里有了想法。
她不想李桓献失了体面,也想收服这个少年。
他可是未来的反贼头子!
她从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上,看那两人杀得起劲,土匪和兵马司的那些人也喊得起劲。
对伴鹤说道:“把超光给我牵来。”
芳苓也从车里出来,从车顶把她长枪抽出。
超光过来,梁幼仪一跃而起,一手勒缰,一手背枪,拍马冲到缠斗现场,对李桓献道:“李世子退下,让本郡主来会会他。”
李桓献和那少年都怕伤着她,立即撤回兵器。
两人这才看见,今日的梁幼仪,不再宽袖博带,而是一袭冰冷的盔甲;头发不再是美人发髻,珠钗满头,而是像男子一样玉冠束顶,英姿勃发。
眉目依旧如画,如今多了杀气。
尤其她背着那长枪,英姿飒爽,人枪合一,英气天然。
那少年眼前一亮,忽然脸红了。
笑得有些羞涩,抱拳道:“见过云裳郡主。”
梁幼仪面色冷漠,微微颔首,说了一句:“又见面了。”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卖野蜂蜜给她的卫风。
“又见面了”,这话只有他们俩懂!
李桓献眨巴一下眼,却没有直接问话,因为不远处有个不服气的容云峰。
李桓献担忧地看着梁幼仪,说道:“郡主,你不用插手。”
梁幼仪懂他的意思,平静地说:“世子身负大任,运粮队不能没有你。”
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就“嘁”的暗嗤。
换了铠甲又如何?绣花枕头,草包美人罢了。
赢?用美色动摇对方军心吗?
李桓献哪里肯,再次说:“郡主你退下,我不会输。”
“让我来吧,他使枪,我也使枪,难得有机会切磋,我与他过几招!”梁幼仪说道,“李世子请让开。”
李桓献无奈,说道:“你要小心。”
那少年不弱!
李桓献没敢走远,只要梁幼仪有危险,他立马冲过去。
凤阙和伴鹤都已经在场边,根本用不着李桓献。
梁幼仪对卫风道:“拿出你的十分本事给本郡主看!”
拍超光向前,枪尖一抖,便是杀招!
动作绵延,虚实结合,如万钧之重,如惊雷之迅,向卫风杀去。
卫风大吃一惊,急忙迎战,不敢小觑。
霎时,杀气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