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半晌,黄品羽长叹一口气。
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喧嚣,仿佛被一扇无形的门隔绝在外。
在他看来,嘉兴帮胜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张诚被捕,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块名为“工业园区”的肥肉,终究要落入李柄阳那群人的口中。
说是贴钱建设?
黄品羽心中冷笑,他敢用脑袋担保,一旦开工,这群饿狼能把项目预算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老黄,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严斌端着酒杯坐了过来,看似关切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探究。
“有点头疼。”黄品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头疼就别喝了!”
严斌的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按住黄品羽端着酒杯的手,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扫过全场。
下一秒,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杂音。
“各位,老黄身体不适,我送他去医院看看。”
话音未落,他已经不容分说地架起黄品羽的胳膊,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将他半拖半拽地带出了包厢。
门外,冯三窑眯起眼睛,对着身边的黄一凡阴恻恻地说道:“这个严斌,最近跟那帮外地佬走得有点近……以后,防着他点。”
黄一凡一愣:“不至于吧?老严跟着我们,钱可没少赚。”
“哼,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冯三窑不屑地撇了撇嘴。
……
与此同时,白燕歌舞厅外。
冰冷的夜风一吹,黄品羽打了个哆嗦,酒醒了大半。
“老严,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挣开严斌的手,声音里带着警惕。
严斌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那辆普桑。
“上车说。”
黄品羽目光闪烁,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黄品羽再也按捺不住,死死盯着严斌:“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严斌发动了车子,没有立刻开走,只是让引擎怠速运转着。
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黄品羽。
“老黄,这些年,你收集了不少东西吧?”
黄品羽的心,猛地一沉,瞳孔瞬间收缩如针。
他脸上肌肉绷紧,厉声道:“严斌,你他妈胡说什么!你我都是嘉兴帮的人!”
“呵呵。”
严斌笑了,笑声很轻,却让黄品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得再隐秘,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平日里憨厚形象截然不符的凝重。
“而且,我跟你一样,都觉得嘉兴帮这条船……快沉了。”
“赵世杰一走,凭李柄阳和冯三窑那两个蠢货,做事赶尽杀绝,不留后路,只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他们抢下工业园,不是机遇,是催命符。”
严斌的声音很沉,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黄品羽的心湖上。
“你手里的那些东西,该见光了。”
黄品羽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全身僵硬。
“老黄,还在犹豫什么?”严斌逼近一步,“你收集那些,不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自保吗?”
“自保?”黄品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无比,“我拿什么自保?拿那些东西去告发他们?老严,你太天真了!嘉兴的水有多深你不知道?那些东西,只能用来落井下石,绝不能当出头的椽子!”
他抬起眼皮,迎上严斌的目光,反问道:“你对我这么清楚,难道你手里就干净?想让我去当炮灰,你这算盘打得太精了吧!”
黄品羽不敢赌。
一旦他动了,不管李柄阳他们倒不倒,他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嘉兴帮手上的人命,可不止一两条。
“我要是手里有能一锤定音的东西,现在就不是跟你谈,而是直接去纪委了。”严斌的回答滴水不漏。
“靠边停车!”黄品羽冷冷道,他不想再谈下去了。
“别急。”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黄品羽目光灼灼,这是他最后的试探。
严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苦笑。
“老黄,你总是想得太多……”
“停车!”黄品羽的声音带上了怒意,“再聊下去,几年的交情都没了!”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黄品羽以为谈判破裂,准备强行开车门时,严斌幽幽地开口了。
“市局的闫国洲,是我表哥。”
轰!
黄品羽的脑袋里仿佛有惊雷炸响,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倒吸一口凉气,他竖起了大拇指,声音都在发颤。
“严斌……你……你藏得真他妈的深啊!”
严斌的脸上再无一丝伪装,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我表哥刚联系我,他说,张诚这个人,我们都看走眼了。”
“他不会有事。”
“阜宁县那边,已经来人了。”
黄品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死了十几个人,这么大的案子,张诚还能全身而退?
“市委周书记……会放人?”
“周书记和阜宁的柳书记,是同一个老师带出来的门生。”
又一个重磅炸弹。
黄品羽已经麻木了,只觉得高层的关系网,如同一张天罗地网,让他窒息。
“就算有这层关系,周书记也不可能……”
“这些我不知道。”严斌打断了他,“我只知道表哥告诉我,张诚没事,而嘉兴帮……要有事了。”
“你的意思是?”黄品羽嗅到了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
“把事情,闹大。”
严斌的眼眸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寒光。
“赵世杰要走,李柄阳要倒,他们手里的产业,就是一场盛宴。”
“老黄,我们联手,吞了它。”
“你疯了!”黄品羽失声叫道,“那是蛇吞象,会撑死的!”
“撑死?”
严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残忍而疯狂。
“怕什么?”
“你把东西交出来,我表哥立刻动手抓人,快刀斩乱麻!”
“至于他们那些关系网,那些养的亡命徒……呵呵。”
严斌凑到黄品羽耳边,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低语。
“老黄,你记住,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忠诚,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们能收买的人,我们用双倍的价钱,一样能买过来。”
黄品羽全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源于最深沉的恐惧。
眼前这个人,不是疯子,他是一个等待了多年的赌徒,现在,他要押上一切,掀翻整个赌桌!
“我……我……”黄品羽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斌重新靠回座椅上,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老黄,我把最大的底牌都告诉你了。”
“现在,你该做出选择了。”
“是继续留在那条马上就要沉的破船上,跟着李柄阳他们一起淹死……”
“还是,跟我上我这条新船。”
严斌发动了汽车,普桑缓缓汇入车流。
他没有再看黄品羽,只是平静地望着前方。
“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
“明天天亮前,我要看到你的东西。”
“或者……”
“看到你从嘉兴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