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领着营地里的人陆续从深坑下去,依旧是赵庄明带着赵家的小子在上面守着,北堂墨朝跟着自己的管家看了看:“你也在上面守着。”
陆慎此时已经系好腰间的绳子,闻言看过来,笑道:“这位可得跟我们一起下去,不然我怕我留在上面的人,都得变成他的自助餐。”
北堂墨一时没明白陆慎的意思,那管家倒是懂了,翡翠色的眼瞳深情的看着陆慎:“亲爱的陆先生,您的眼睛,仿佛被教会的圣水洗过一般明亮,什么都能看清楚。”
陆慎向他做了一个绅士的鞠躬:“那我真是荣幸之至,请您走在前面吧?”
那管家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跟北堂墨致以歉意的一鞠躬,走在了最前面。
进入深坑中那一系列的白族家规略过,众人再次下降到禹王像的高度,强光手电筒照耀到一间一间的石屋。
北堂墨的英伦风管家轻身飞进了一间石屋,陆慎也跟着跳了进来。
那管家见陆慎跟了进来,微微眯了眯眼,关掉手中的电筒,猛的朝陆慎扑过去。
陆慎冷笑一声,同样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手中紫色的火焰熊熊燃起。
两刻钟之后,管家金色的头发被烧掉一块,一只眼睛流出血泪,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陆慎扶着石壁,吐了好几口黑血,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几瓶药,全部倒进自己嘴里。
“亲爱的,能让一位血族流出血液,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管家半死不活,还要端着自己绅士的教养:“在下威廉·格林威尔,不知这位美丽的女士叫什么呢?”
陆慎吐干净了黑血,右手握住左手手臂,“咔哒”几声骨头的脆响,面无表情的把脱臼的左手给装了回去。
“我们没熟到需要互通姓名的地步。”陆慎冷笑。
威廉叹气:“你们东方美人,都是这么不近人情吗?”
他又左右看了看这间石室,感叹道:“哦,我终于来到她的家乡,找到孕育她的家族了。不知道是怎样的文化与教养,雕刻出了我的伊甸园白玫瑰,美丽的东方公主?”
陆慎:“……威廉公爵?”
“嗯?”威廉疑惑的回头。
陆慎:“……”
艹,这都什么牛鬼蛇神?
因为两人暂时谁都奈何不得谁,只能和平相处。
这间石室是似乎是暂且作为休憩的场所,石室中有床,有被子,被子还没有腐烂。
陆慎想到了某种可能,有些急切的翻起了石室里的东西。
与床对应的石桌上,放着几本书,《华夏之命运》、《饮冰室集》、《美芹十论》、《万国公报》,最上面,还有一个笔记本。
陆慎谨慎的翻开笔记本,他也不知这是白清音的第几本笔记了,那女人总是爱记一些笔记。
或许是她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情太多,怕自己忘了,所以才要一一写在纸上,免得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将她逼疯。
这本笔记中的内容非常冰冷,记载着今天死了多少人,明天死了多少人,哪些是她打算杀的,哪些可以活着回去。
全都言简意赅,一目了然。
她在这个时期,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准确运转着执行自己事先制定好的计划。
陆慎翻过这些一笔一划都渗透着鲜血的字词和数据,找到了最后几页,白清音在这里写到了她修建这里的目的。
我不知道这个工程能支撑来之不易的和平多久,但哪怕只有一百年,甚至几十年,也必须修建。
离族中占卜的时间还差四十三年,等到“希望”诞生,即便族中预言的“末世重启”到来,人族也有一搏之力。
神雕折去翅膀,被锁在山下五千多年,已经快要死了,但愿祂死的时候,白族的“希望”已经成长起来。
陆慎盯着“希望”那两个字,皱眉,有些不知所措。
威廉突然叫了一声:“亲爱的东方美人,你能为我解答一下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吗?”
陆慎正不耐烦,只见威廉指着石墙上的几句诗念道:“偿见玉皇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陆慎愣了一下,威廉追问:“东方美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玉皇是你们东方的神,这些字我也都认识。
但是它们连起来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陆慎面无表情道:“它的意思是:如果能见到玉皇大帝,别的不做,先跪下来求向祂奏请。他年他生,永远不要再落入红尘中。”
“哦~这真是位狠心的神,人间如此美好,tA却不愿再来,你们华夏叫“仙”?”威廉感叹道。
“那么这句呢?”威廉继续念道:“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陆慎:“……”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威廉感叹:“虽然不懂这些汉字的意思,不过读来,仿佛莎士比亚的诗歌一样美丽。”
陆慎皱眉道:“威廉先生,如果你不肯消停,我们还可以再打一架。”
威廉捂住自己流血的右眼,不再发表任何看法,陆慎则低头开始将白清音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内容全部印在脑海中。
在白清音的笔记本中,这里一共有十三层,每一层有不同的“规则”,这些“规则”对应应该怎么做才能平安的通过,她写得很清楚。
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最上面的一层,这一层的“规则”,她一样记录清楚了的。
陆慎隐晦的看向威廉。
似乎是因为在白族的地盘上,白清音的笔记中写了很多内容。
白家从四百年前开始,制定了所谓的“火种”计划,这里是“火种”计划的执行地之一,白族的青壮会在这里挖一种叫“血石”的矿石。
陆慎看着“血石”二字一愣:又是血石?
挖“血石”在白族中是一种很危险的工作,“血石”据说是被镇压在山河鼎下那只凤凰流出来的血,凝结成的矿石。
白家一开始挖“血石”是为了震慑妖物。
在白清音的笔记中,详细的记载着妖的等级划分。
妖族比人族的历史更为悠久,它们有属于自己的妖族文字,但并没有像人类一样发展出集体文明,而是各个种族之间,各自发展。
妖族的各个种族之间,是有血脉压制存在的。
凤凰为妖族首领之一,对很多妖族都存在血脉压制。
白族就是通过这种压制,来减少镇压妖物的成本。
读到这里,秦岭深处那座古城中很多疑问似乎能得到解答了。
撅取“血石”的过程中,白族的“旷工”会遇到很多危险,同样觊觎“血石”威力的妖物,“血石”自身带的,能致幻的妖毒。
还有与这种矿石伴生的影蛇。
白族的青壮,基本都死在攫取“血石”的矿洞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族在面对千家和倭寇的联手屠杀时,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
等等……这不对。
白族挖“血石”至少是从汉代就开始的工程,几千年下来,他们挖矿的技术应该很成熟才对,怎么可能把自己族中的青壮都给挖死在矿里?
随着灵气的流逝,需要白族镇压的妖物也应该越来越少,“血石”的需求量也会相对减少,但白族从一城人,到一镇人,再到一村人。
族中成员减损也太大了吧?
难道姓白的集体得了医不好的不孕不育症?
还有,白清音的笔记里也没有提到白族从四百年前开始的那个“火种”计划究竟是什么,拼图里还差一块儿。
陆慎看得头疼。
突然,威廉又叫了一声:“oh,my god.”
“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虫子沿着外面的石壁爬上来了。
陆慎用强光手电筒往外面一照,只见比成年男人拳头还大的甲虫从下面爬上来,速度快得像是瞬移。
“站着干什么?快跟我一起把石门给合上!”陆慎踢了一脚威廉,两人合力,将石室门口的石门努力合上。
威廉推着石门,惊呼:“天,这是什么石料?这扇石门,至少有十吨重!”
石门刚刚合上的一刹那,甲虫就从石门爬过去。虫子带着毫毛的脚摩擦过石门的声音很清晰,威廉痛苦的捂住耳朵:“天呐,这是什么声音?它们好像在说话?”
陆慎也受不了这个声音。
对于听力好的人来说,这些虫子从,门口爬过的声音,就像是一种折磨。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你耳边窃窃私语,嘈杂,却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
威廉的听力比他还好,此时饱受折磨。突然,威廉起身,去拉石门,像是要把石门重新拉开。
陆慎锁着人的肩膀,把人拉回来,厉声问:“你想干什么?你自己要给虫子当点心,别拉上我!”
威廉眼神有些涣散,他问:“它们在叫我们开门,你没听到吗?”
陆慎:“……”
这厮已经出现幻觉了。
陆慎不再跟他客气,抽出短剑,紫色的火焰瞬间附着在剑身上。
威廉露出尖利的牙齿,脸上的肌肤白得阴森。两人再次交战。
两刻钟后,威廉的身上被戳了十几个洞,每个洞都在滋滋冒黑气,威廉痛苦的躺在地上呻吟。
角落里,陆慎的左手不自然的扭曲着,腰上五个血洞汩汩流着黑色的血液,吐出来的鲜血中,也含有人体内脏组织。
两人说不清谁伤得更重。
威廉狡辩:“这间石室太小了,不然,我会让你见识一下血族的超音速的飞行速度。”
陆慎也冷笑:“的确是太小了,要不是怕烧着我自己,现在你已经是一只死蝙蝠了。”
威廉:“……是高贵的血族。”
两人重伤,谁都去开不了门,不必担心外面那些虫子爬进来吃了他们了。
这间石室中除了门以外,还有一扇窗户。窗户是用一种透明的水晶做的,这种水晶很纯净,能清楚的看见外面的动向。
那些黑色的甲虫爬过之后,有几个人形的物体从上面掉落下来,有一个还在这间石室的窗户上撞了一下。
石室中手电筒没有关,威廉和陆慎清楚的看到,那是一张男人的脸,没了半个头,是北堂墨带下来的人之一。
陆慎“啧”了一声:北堂墨带来的人不怎么行,才几只虫子而已,就死了一个。
按照白清音的笔记中记载,虫子后面还有更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