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徐哀怨地瞥了眼正在厨房找食物的二虎,心里疲惫:“我看见了他腰间挂着的令牌,背后的样式一模一样。”
“这......”李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院中来回走动:“所以他们打算移居到京城?”
“我怎么晓得......”楚三徐心虚的撇过头,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因为羞愧逃离,压根没问。
院中的树叶正扑簌簌往下掉,仿佛在嘲笑他们无论走到哪,都会被楚家压一头。
李氏看到木盆中印出自己煞白的脸,愤怒的一脚将木盆踹翻,发出的巨响吓得楚浅浅一个激灵,走到门后偷听他们的对话。
传来楚三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二虎不争气,不上私塾也不肯下地,干活跟要他命一样,天天只想着玩。”
“这怎能怪二虎呢?明明是他在私塾不受待见,他才不肯去罢了。”
护子心切的林二娘盲目地替儿子找借口,听出楚浅浅不屑的冷笑:好吃懒做又调皮,私塾的人会待见二虎那才是见鬼了。
“那怎么办?连楚天启都考上了状元,我儿又不是那块料,害我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
言罢,楚浅浅身体一怔,脑里楚天启这号人物,这不是大伯家的大儿子吗,居然考上状元了?
“而且他们一家搭乘着马车,穿得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成了,还是楚天启这般快便贪污到银子给他们买的。”
屋外许久没有声音,片刻之后李氏才低声提议道:“那咱们再劝劝二虎?说不定他突然就开窍了呢?”
这话楚浅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碰”的一声推开木门,迈着莲花步快速走上前,直面楚三徐与李氏厉声道:“让二虎去,不如让我去。”
李氏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果断拒绝:“你一个女儿家上私塾有什么用,参加不来了科举,总归是要嫁人的。”
“那又如何?”楚浅浅反问道:“我即便无法参加科举,那也能识字记账,与更多的富家公子相识扩展人脉,我若是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到时候嫁入府中做管事大夫人,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被楚浅浅这番话劝说得无言以对。
“似乎......也有道理,但是,浅浅你真的能成吗?”李氏心中还是犹豫,毕竟上私塾是一笔开销,用在儿子身上理所应当,但若是女儿......
楚浅浅一眼便能看出李氏心中的想法,打心底里鄙视这种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同为女人却连她自己也瞧不上,真是可悲。
但她心里清楚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必须说服爹娘才有自己的出头日。
十二月的风刮得耳边呼呼作响,楚浅浅直直跪在地上,扬起一层灰,却咬着唇不肯起身。
“爹娘,女儿并非贪图那劳什子学问。”她攥紧李氏衣角,指尖沁出冷汗:“不过是想着,咱们绸缎庄往来的都是富商,女儿若能识字算账,往后也好在京中寻份不错的差使,核对账本、写往来书信。”
二虎从厨房里擦着油亮的嘴出来,夫妻二人的视线立即被吸引过去,她立刻趁热打铁:“再说女儿虽不能考取功名,但若能读些《女诫》《内训》,更懂得守规矩、敬公婆,日后寻门好亲事,也能为家里添光。”
说着便悄悄掐了把自己大腿红了眼眶:“女儿实在不愿像邻家阿巧,若是能嫁与达官贵人,到时候沉重的嫁妆,不也得给爹娘你们吗?”
此话此处,顿时戳中了楚三徐与李氏的心窝,两人相视一笑。
李氏扬起温柔的笑容轻轻扶起她,柔声道:“傻孩子,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计较这些,只是怕你再外头受罪罢了。”
楚三徐假装严谨轻咳一声,忽然拍腿:“罢了!明日我便带你去二虎那私塾,同那先生打个商量让你顶上二虎的位置。但记住,莫要让爹娘失望!”
“是。”楚浅浅垂首掩住嘴角笑意,心里却盘算着以后的路。
彼时,楚家人一行回到住宅后,林二娘张罗着两个孩子一同去准备晚饭,家中三个男人坐在屋内细品着茶水,心中各有心事。
良久,楚大勇突然开口道:“天启,你在宫中,是否能查到老徐的踪迹?”
茶水缓缓升起白烟,楚天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沉默片刻,轻启唇:“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会尽力去打听打听,你放心吧。”
谁也没提刚才楚三徐的事,深怕触碰了眉头。
八仙桌上的油灯晃着昏黄光晕,瓷碗里的糙米饭上层裹着一层丰厚的油。楚老爷子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粗陶酒盏,另一只手迟迟没有下筷。
“咳咳……”他突然重重咳嗽,震得桌上咸菜碟微微发颤。
楚大勇正要给他夹菜,被他突然伸出的枯枝般的手拦住,那手悬在半空抖个不停,最终还是攥成拳头砸在桌角。
“天启,爷爷想麻烦你件事儿。”
一听这语气,吓得楚天启一口饭还没咽下去直接被呛到,涨红着脸接过楚勇平递过来的茶:“爷爷莫要这般客气,有何时边说,我自当尽力而为。”
“嗯,爷爷想问问,你能不能去调查下,当年楚三徐一家落口的事儿。”
楚天启下意识看向他父亲,对上同样困惑的楚大勇,他坐直身子细问道:“爷爷,你的意思是.....”
浑浊的眼珠盯着碗沿缺口,楚老爷子喉结像是卡着团未咽下的菜梗,他用力咳了声才能出声:“楚三徐家为了溜进城不择手段,拿同乡人的性命做垫脚石,他们家能落户绝对有猫腻。”
听到着,楚天启倒吸一口凉气,心底产生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楚老爷子这般是要“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