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良回到家里,对三叔一家人,心里有点怨气,就给金珠说了今天送人的经历。
金珠听了,也怨道:“你整天没正事干,净做些无用功。三叔一家人,那是用人时,嘴会说的像八哥一样,不用人了,把你有多远能扔多远,没个人情世故。铭阳分数出来了多半月了,你也不操心铭阳的分配情况,有时间,去看看孩子的事,孩子的前途要紧,这才是正经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闲事上。”
张良不以为然的说:“铭阳都考上了,就等着录取通知书得了,我去看个啥?再说,这路远,也不方便,咱就耐心的等着吧,好事多磨,急不来,煮熟的鸭子,就等着吃吧,还能飞了不成。”
金珠有点不高兴的说:“你就这样当老人的?孩子的事,从来不上心,心咋就那么大?你都不怕孩子怨你,你就该替孩子操操心,把他放稳当了,咱们的心也就放下了。”
张良解释道:“这些事咱们着急没用呀,我这一天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哪有时间去?要不让铭阳自己去看看,他在家也是闲着没事,自己的事自己跑跑,也老大不小了。”
金珠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个大人,遇事有个主见,让孩子自己去,能做的了主吗?能顶啥用?你整天就是忙忙忙,不知忙个啥?没时间,送人过河就有时间?跟着人瞎转就有时间?”
金珠的气话,说得张良没法应对,他想起张静,就说道:“不是还有他姑在嘛,再说,铭阳也是成了家的人了,遇事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了,我就是去,上那个学校,也拿不了铭阳的主意。”
“好了,就让他自己去吧,你这个当老人的,啥都靠不住。”金珠说完,就去找铭阳了。
真是: 县城遥远不方便,想知消息有点难。
等待佳信需心静,来去问信走两天。
暑假回家,铭阳除跟着自家地里干些活,一有闲时间,拿个小说书,沉迷在当中。一家人都总觉得,铭阳要上大学了,要出人头地了,就由着他的性子。夏青青叫他吃饭都叫不应,只好从他手里揪掉书本,摔在一边说声:“我的先生大人,吃饱了再看,一家人都等着你,你看这小说,能把肚子看饱不?马上就成了孩子他大了,还没个正形?”
听了青青的话,铭阳正想发火,看着夏青青大着肚子站在面前,又用眼睛瞪着他,也只好低下头,起身去吃饭。毕竟自己太任性了,几乎每天都这样。
金珠走到铭阳门前,铭阳头都没抬,眼睛就在书本上,都没发现有人来。夏青青挺着大肚子,给未出世的孩子做着小衣服,安顿自己的活。
青青抬头看见婆婆,忙迎了出来,问道:“妈,你过来有啥事,坐下说。铭阳,妈来了,你看有啥事?”夏青青顺便叫了声铭阳,铭阳这才抬头,看见母亲,便站起身,走了出来。
金珠看着铭阳出门,才说道:“你就知道看书小说,都入迷了?这些日子,把人等得心焦的,不知道你分配的是啥情况?明天去县城看看,打听打听你录取的情况,这才是大事。”
其实铭阳也很心急,住在这山梁上,信息迟钝,只能耐心的等,有啥办法?听了母亲的话,就应道:“好,我明天去,看看啥情况,看后心里也就踏实了。”
“好,我给你准备路上吃的,去后有啥事就找你姑,她方便帮忙。”金珠说着就要走。
真是: 为儿前途在操心,远路等信急死人。
让儿自己去打探,早知信息早放心。
青青忙说:“妈,我去准备吧,就是起点面,明天早晨烙个锅盔。”她认为,自己的男人出门,自己亲自准备,才是一个妻子应干得事。
“你身子不方便,还是我去吧,你好好的养着。”金珠拦住了儿媳妇,说完转身就走了。
青青也没有执意前去,回头对着铭阳说道:“明天去了县城,得了信息后,去看看我的父母,顺便把喜讯告诉他们,我出嫁的时候,父母不满意,今天,我要让她们知道,我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让他们也替我高兴高兴。”说完,情不自禁的在铭阳脸上亲了一下。
铭阳心里高兴,嘴上却说道:“你越来越胆大了,母亲刚走,你就不怕被人看见?现在怎么不知道害羞了。”铭阳调侃着媳妇。
夏青青一脸正气的说道:“我亲自己的男人,有啥害羞了?又不是偷亲别的男人,有啥见不得人的?”她扳着铭阳的脸又郑重的说:“你这张脸,只能任我亲,可不能让别的女人亲。你要上大学了,肯定会遇到女同学,你可给我收着心,不能见一个,爱一个,你听明白听着没?”
铭阳应道:“怎么可能?我就爱你一个行了吧,见了别的女的,我就闭上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既然你不害羞,那就让我亲亲你。”铭阳说着,嘴往前凑,其实他心里就想岔开话题。
夏青青用手挡着铭阳的嘴说:“把眼睛闭上,我就让你亲。”铭阳乖乖的闭上眼睛,双手去抱夏青青。谁知夏青转身就走,说了一句:“就不让你亲,急死你。”快速出了门。
铭阳睁开眼,发现自己上当了,看着媳妇的背影,乐得铭阳笑了起来。
真是: 男欢女爱很开心,幸福美满 多温馨。
时间若能停脚步,愿留此处不前进。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饭,铭阳要走了,金珠又给叮嘱了一番,看着儿子出了大门。夏青青一直送到大门外的桥头边,看着铭阳走远,她的希望,似乎同样也被带到远方。
真是年轻力壮不停歇,心劲十足脚步快,一天的行程,硬是多半天就赶到了。铭阳急忙到了招生办,看见人家还没下班,就直接去询问录取情况。
办公人员询问他的名字,他如实回答:“张铭阳。”
这些办公人员,对分数线上被录取的学生,没人记名。反倒是分数线上,没有被录取的学生,反而被人关注,也许人们对这些学生,充满着同情或惋惜,有着特别的记忆。
这个工作人员,明显知道内情,他没有说明情况,直接给铭阳说道:“你去找招生办主任,了解情况吧。”并给他指了门号,他知道这些问题,一般都是主任亲自解答,别人没法解释。
铭阳直接到了主任办公室敲门,被让进门后,主任看见他后,依然问了他的姓名,铭阳也如实的回答。
主任听了他的名字,打量了一番后,从旁边抽出铭阳的档案,看着档案问道:“你就是张家堡的张铭阳?父亲叫张良?”
铭阳点头道:“是的,我是张家堡的,名字叫张铭阳。”
主任叹息的口味说道:“真是有点可惜呀,你的分数考得不错,理应录取,可你的档案有问题。有人举报,张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国民党保安队长,张魁的儿子,家庭地主成分。还有一个违犯招生条件,就是:已婚。所以,政审没有通过,你被除名了。”主任简洁的回答。
“什么?被除名了?”铭阳听到,如同一声惊雷,在头上炸响,惊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等来等去,没有想到得到这样的信息。
真是: 信心满满等喜讯,谁知信息成惊雷。
成分已婚成阻拦,两座大山眼前堆。
主任安慰道:“我也替你惋惜呀,可这是政策问题,谁也不敢违反政策办事呀,不要想不通,上不了大学,也有其他事干,必定是青年人嘛,发展的道路千万条,不单是上大学。我给你解释清楚了,我这还有事,你回去吧。”主任说明情况,并下令逐客令。
主任见得多了,前边有过类似的情况,有人失控,当场闹了起来,拉都拉不住。他也怕铭阳闹起来,所以让他尽快走开,避免他在这里闹,要是自己带了灾,那就是得不偿失。
铭阳突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委屈的泪水长流。他木偶般的,从主任办公室走了出来,失神的眼里没了光芒。他兴奋而来,此时就像被霜煞了似的,没了精神。没有人倾诉,只有去找姑姑。就连铭阳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去到姑姑家的,见到姑姑,一个大小伙委屈的失声哭了起来。
姑姑张静不明真相,惊慌的拉着铭阳问道:“铭阳,你哭啥?家里出什么事了?你快说,你快说呀,到底出了什么事?”
铭阳哭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张静摇着铭阳的肩膀说:“一个大小伙,有啥好哭的?你快说出了什么事?你要急死姑姑吗?”她心里有点怨铭阳,像个女娃似的,就知道哭鼻子。
铭阳过了一会,缓口气这才说:“我被除名了,上不了大学了,几年的书白念了。”
真是: 为改命运了心愿,起早贪黑把书念。
谁知命运不由己,意外之框把他圈。
张静听了,也是一惊,急问道:“啥?为啥被除名了?啥原因吗?”她追问道。她也一直等等铭阳的通知,觉得考了高分,录取十拿九稳,也就没有着急去打问。
“有人举报我是地主家的儿子,结了婚也上不了大学。”铭阳支支吾吾的说道,他心里怨恨,这不就是害人的土政策嘛?自己结婚,却成了捆住自己的拦身索。
张静信服不了,一把拉着铭阳说:“走,你带我去问问,到底是啥情况,怎么能说除名就除名了?把娃的前途当儿戏了。”说着就出门往招生办赶去,去的晚人家就下班了,铭阳领着姑姑,直接去了主任办公室,看能否有补救的办法,这样被刷下去也太让人觉得窝火了。
主任看是前边那个孩子,并带着家长,直接就问道:“你是孩子的家长吗?”
张静上前说道:“我是孩子的姑姑,来就想问清楚,到底是啥原因,把孩子除名了?孩子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能毁了孩子的前程?你们把孩子的未来当儿戏了?能否有补救的办法?”
主任慢条斯理的说道:“政策问题,岂能儿戏?怎样补救?你们家属接受不了事实,这个我能理解,我再给你解释一遍,有人举报,这孩子的档案有问题。他是不是国民党保安队队长张魁的儿子?家庭是不是地主成份,这不是捏造的事实吧?”
张静急了,连忙说道“他不是张魁的儿子,他大另有其人,”话说出口,她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道:“现在的父亲叫张良。”回头看了铭阳一眼,铭阳已听出了端倪,瞪大眼睛看着姑姑。
主任没管其他原因,继续说道:“现在的父亲,充其量就是个继父,这个事我不和你掰扯了,我就问你,他是不是结婚了?他的档案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已婚,这个假不了吧?”
“结了婚,和上大学有啥关系?这人不是照常能上学吗?这谁定的土政策?”张静辩解道。
主任哈哈的笑道:“这政策不是我定的,我也没那么大的权利,我们是执行者,不能随便篡改政策吧,篡改政策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符合政策要求,考多少分都没用,请你理解并支持我们的工作。作为我个人,也是很同情你们,并惋惜能考了高分,又上不了大学的学生,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无能为力。我们每年都要面对着全县的考生,就得做到公平,公正,合理,不违反政策。我想,你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总不能逼着让我犯错误吧。就是你们逼着我,我也不敢犯错误。我不能对不住党和人民对我的信任,我不能亵渎我的圣职,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希望和重托。道理我给你们讲的很明白吧?你们有啥不明白,尽管说,我给你们解答。”主任就是主任,坚持着政策条款,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讲着冠冕堂皇的话,用着和蔼的语气,让你无懈可击,而没有脾气。
主任的一番话,把张静说的哑口无言,铁的事实,更改不了。心里反倒怨铭阳,谁让你自己把持不住,及早结婚呢?谁也没有想到,前边认为及早成家是好事,今天倒成了,前途和命运上,最大的拦路虎。已婚两个字,如同天外飞来的陨石,把张铭阳的梦想与希望,砸了个粉碎。如同刚长出翅膀的雄鹰,准备展翅高飞,却被折断翅膀,那种心理与信念同时被粉碎的打击,让他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听了主任的话,张静也无言反驳,她觉得铭阳考学这事,就像一块冰,凉的不能再凉了,无可奈何的她,只好把铭阳领回家。
铭阳心里不甘,问着姑姑道:“这可咋办?看还有啥补救的办法没?看还有找的关系没?”他希望姑姑能想出一个破天荒的办法,把这条堵塞的路给捅开。
“这还能咋办?人家说的很明白,条件限制死了,又改变不了,有啥办法?只能回家种地了。唉,这几年费心劳神,这书就算白念了,这事回去让你妈听了,肯定也要气死了,为你上学,她可是费尽心思了,没想到落到这样一个结局,真是盼了一场空。”张静彻底失望了,她给铭阳说了交底的话,让铭阳别心存幻想。
铭阳一屁股坐在那里,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又哭开了。
哭了一会,铭阳突然问:”姑姑,你说我大另有其人,那他是谁?现在哪里?”张静前边说的话,铭阳记在心里,这个时候,他就想弄清这个问题。他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养父是保安队长,那亲生父亲也差不了,别人没办法,也许亲生父亲,能给自己帮上忙,所以就问起这话。
从小到大,金珠都把铭阳当亲生儿子养,从来没有说过这话,就怕铭阳有心理阴影。今天张静的话,被铭阳抓住了话柄。张静看着铭阳,觉得话已点破,已是覆水难收,迟早铭阳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当年铭阳出生,在张家堡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如今铭阳已经成家,瞒着他的身世,也没啥意义了,也应该让他知道,养母金珠是如何的辛苦,把他养大成人的。于是就说道:“你既然想知道你的身世?那我就告诉你,你亲大叫张杰,当年他跟着你爷爷开煤矿,后来你爷爷病逝了,煤矿也就倒闭了。你大把煤矿处理后,把钱卷着跑了,从此就没了音讯。你的母亲怀了你,找不到你大,就来张家堡生了你,后来也走了,也就不知去向。你现在的母亲金珠,实际上就是你的养母。”
铭阳听了,直愣愣的,没有反应。他做梦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抛弃的孤儿。在这双层打击下,他彻底爆了,他猛然站起来,把身上背的包,狠狠的摔在地上,跑出了大门。
张静急忙大喊:“铭阳,铭阳。”铭阳根本没有应声,扬长而去。张静立即后悔,不该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他的心理,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些?但后悔已晚,她连忙叫段玉,去追赶铭阳。在路边,找到铭阳,段玉好说歹说,把他硬拉了回来。
张静和段玉商量,必须尽快把铭阳送回家。万一他在这县城失踪,他们怎么给金珠交待?青青怎么办?晚上,张静看紧铭阳,不让出门,就只差把他锁在屋子了。因要当天赶回来,当晚,段玉就去雇了明天的马车,第二天天还没亮,张静亲自跟着,把铭阳送回张家堡。
真是: 满怀希望高憧憬,天降惊雷醒梦中。
前脚欲走幸福路,哪知自由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