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血染孤灯影,双生魂引破魔咒。
焰起魂兮涤旧怨,生死一线换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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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嘶吼声如同无数尖锐的钢针,穿透耳膜,直刺入阮白釉和沈青临的灵魂深处。那些由怨念与诅咒之力凝聚而成的“影身”残余,此刻已经彻底化为疯狂的潮水,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祭坛边缘那摇摇欲坠的符文光幕。红光每一次闪烁,都仿佛垂死者最后的喘息,黯淡而无力。祭坛之上,那盏不知燃烧了多少岁月的幽灯,火苗被四周涌动的邪气压迫得几乎要熄灭,投下两人被拉得极长、扭曲变形的影子,与周围群魔乱舞的“影身”几无分别。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腐朽气息,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那是诅咒之力高度凝聚时特有的味道。阮白釉的指尖冰凉,紧握着那把银质小刀,刀柄上繁复的蛇纹硌得她掌心生疼,但这点疼痛却让她在无边的恐惧中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
“古籍……古籍上说,‘净化之焰’需要这些器物……”她的声音因恐惧和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在祭坛中央那套骨瓷茶具和银质小刀上。茶具的釉面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从瓷器深处凝视着他们。
沈青临挡在阮白釉身前,军刀的锋刃反射着幽灯微弱的光芒,他的呼吸沉重而稳定,眼神锐利如鹰,时刻警惕着那些试图越过符文防线的“影身”。他听着阮白釉的话,脑中飞速运转。这些器物,既是诅咒的载体,又是解咒的关键,这本身就充满了辩证的讽刺。
“‘至纯之血……以心为引……以魂为媒……’”阮白釉再次低声念诵着古籍上的残缺语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她抬起头,看向沈青临宽阔而坚毅的背影,那个可怕的猜测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我们……我们的血……”她终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了沈青临的耳中。
沈青临猛地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此刻也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们是“双生计划”的产物,是诅咒选中的祭品,他们的dNA,他们的生命,早已与这邪恶的诅咒融为一体。如果说诅咒的力量源于血脉的延续与扭曲,那么净化这股力量,是否也必须从这血脉的源头着手?
“恐怕……是的。”沈青临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伸手,轻轻覆在阮白釉紧握着小刀的手上,她的手冰冷而颤抖。他温暖干燥的手掌传来一股安定的力量,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噗嗤——”一声轻响,一道“影身”的利爪撕裂了符文光幕的一角,带着浓烈的怨气扑向离它最近的阮白釉。
“小心!”沈青临暴喝一声,军刀横扫,精准地将那只“影身”劈散。然而,更多的“影身”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从那个缺口蜂拥而入,祭坛边缘的符文光幕瞬间如同被蛀空的堤坝,崩溃了大半。
情势危急到了极点!
“来不及了!”阮白釉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然,“沈青临,按照古籍插图的样子摆放它们!”她指着那页关于“净化之焰”的插图,祭坛中央,茶壶居中,茶杯环绕,银质小刀则横陈于茶壶之前。
沈青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照阮白釉的指示,迅速将骨瓷茶具和小刀摆放到祭坛中央的特定位置。他的动作迅捷而稳定,即使在“影身”的嘶吼与攻击之下,依旧没有半分慌乱。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的迟疑都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就在器物归位的刹那,祭坛上那盏幽灯的火苗猛地向上窜了窜,光芒似乎也亮了几分。那些已经冲上祭坛的“影身”发出一阵更加凄厉的尖啸,动作也迟滞了一瞬,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压制。
“有用!”阮白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又被浓浓的忧虑所取代。“血……现在需要血!”
她看向手中的银质小刀,刀刃在幽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这把刀,曾经在无数个噩梦中出现,是诅咒的象征,是死亡的预兆。而现在,它却可能成为他们唯一的生机。
沈青临看着她,眼神坚定:“我来。”他说着,便要从阮白釉手中接过小刀。
“不,”阮白釉却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异常明亮,“古籍上说‘至纯之血’,我们是‘双生’,我们的血才是最关键的。而且……‘以心为引,以魂为媒’,这不仅仅是血液,更需要我们的意志,我们的灵魂去引导。”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们一起。”
沈青临凝视着她,从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决绝和勇气。他们一同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考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彼此的命运紧密相连。此刻,他们将再次并肩,面对这最终,也最凶险的挑战。
“好。”他点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万钧之力。
阮白釉不再犹豫,她举起银质小刀,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的皮肤白皙细腻,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用这把象征诅咒的凶器,来了结这一切。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袭来,让她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是沈青临。
“我先来。”他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你的手还要解读古籍,不能有事。”他说着,拿过阮白釉手中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带着灼热的温度,滴落在冰冷的祭坛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滚油落入冰水。一股奇异的香气从血液中弥漫开来,不同于普通的血腥,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清冽。
那些围攻的“影身”在闻到这股血液气息的刹那,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变得更加狂躁不安,攻势也愈发猛烈。但与此同时,祭坛上摆放的那套骨瓷茶具,尤其是中央的茶壶,开始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壶身上的蛇徽记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幽光下隐隐流动。
“快!滴在茶壶里!”阮白釉急切地喊道,她看到古籍插图中,火焰正是从茶壶的位置升腾而起的。
沈青临依言,将流血的手腕伸到茶壶上方,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入冰冷的壶口。随着血液的注入,茶壶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壶身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红光,与祭坛边缘符文的红光交相辉映。
然而,仅仅是沈青临的血液,似乎还不足以点燃那传说中的“净化之焰”。红光虽然亮起,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而周围的“影身”在最初的躁动之后,似乎适应了这种力量,再次发起了更加凶猛的攻击。
“不够……还不够!”阮白釉看着那微弱的红光,心中焦急万分。她看向沈青临,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开始变得苍白,但眼神依旧坚毅。
她不再犹豫,夺过沈青临手中的银质小刀,也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划下了一道口子。疼痛让她蹙紧了眉头,但她咬紧牙关,将自己的血液也滴入了茶壶之中。
两股“至纯之血”在茶壶中交汇,刹那间,茶壶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如同龙吟凤哕。壶身散发出的红光骤然炽盛,将整个祭坛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那些原本环绕在茶壶周围的茶杯,也像是受到了感应,杯壁上的纹路开始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与茶壶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平衡。
“以心为引……以魂为媒……”阮白釉喃喃自语,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与身旁的沈青临,与脚下的祭坛,与眼前的器物,产生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她闭上眼睛,努力摒除脑中所有的杂念,将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感、所有对打破诅咒的渴望,都集中在这一点上。她想起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想起了威廉家族扭曲的欲望,想起了自己和沈青临身上背负的沉重宿命。一股强烈的悲愤与不甘从心底涌起,化作无形的精神力量,涌向祭坛中央。
沈青临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变化。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阮白釉的情绪波动,也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那股不屈的意志正在被激发。他不再仅仅是流淌血液,而是将自己的精神、自己的灵魂,都融入了这场仪式之中。他们的dNA高度相似,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也产生了共鸣。
祭坛之上,红白二色的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压过了幽灯的光芒。空气中的血腥与腐朽气息正在被一种灼热而纯净的力量所取代。那些疯狂的“影身”在这股力量面前,发出了惊恐的尖啸,它们身上的黑气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一些弱小的“影身”甚至直接化为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净化之焰……要燃起来了!”阮白釉感觉到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正在祭坛中央汇聚,她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些尚未消散的、更为强大的“影身”,似乎也意识到了末日的降临,它们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咆哮。不再是无意识的冲击,而是凝聚成一股股漆黑的洪流,不顾一切地冲向祭坛中央的阮白釉和沈青临,目标直指那即将燃起的“净化之焰”的核心——那把盛着他们血液的骨瓷茶壶!
“它们要阻止我们!”沈青临低吼一声,他强忍着失血带来的眩晕感,挥舞着军刀,将几只扑到近前的“影身”斩碎。但更多的“影身”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他只觉得手臂越来越沉重,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
阮白釉也面临着同样的险境。她没有沈青临那样的身手,只能依靠不断注入的精神力量来维持仪式的进行,同时勉力躲避着那些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利爪与黑气。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比沈青临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坚持住!”沈青临嘶吼着,一刀将一只试图攻击阮白釉后心的“影身”劈成两半。黑色的怨气炸开,溅了他一身,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
祭坛上的红白光芒虽然在持续增强,但“净化之焰”的核心——那一缕象征希望的火焰,却迟迟未能真正点燃。仿佛还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阮白釉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古籍那页插图上。火焰升腾的画面之下,还有一行极小、几乎难以辨认的古文字。之前因为光线昏暗和心情紧张,她一直没有注意到。此刻,在红白光芒的映照下,那行字迹隐约可见。
她竭力睁大眼睛,辨认着那些扭曲的符号。那是一种比之前解读的文字更加古老和晦涩的语言。
“魂……为薪……方得……永燃……”阮白釉艰难地读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魂为薪,方得永燃!
原来,仅仅是血液和意志的引导还不够!“净化之焰”需要的不仅仅是“以心为引,以魂为媒”,更需要将他们的灵魂作为燃料,才能彻底点燃这涤荡一切邪恶的火焰!
这是一个何等残酷的要求!这意味着,他们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阮白釉的身体晃了晃,一股深深的绝望攫住了她。难道,他们注定要成为这诅咒最后的牺牲品?用他们的生命,去填平这跨越了三代的罪恶深渊?
她看向沈青临,他的身上已经添了数道被“影身”利爪划破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依然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守护在她的身前,守护着那即将燃起的希望。
“沈青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沈青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百忙之中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和担忧。
“古籍上说……‘魂为薪,方得永燃’……”阮白釉颤抖着说出了那句判词。
沈青临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原来,这才是“净化之焰”真正的代价。他们不仅是祭品,更是燃料。
祭坛周围的“影身”仿佛也感应到了他们内心的动摇,攻势变得更加疯狂。一道粗大的黑色触手从一只巨大的“影身”身上射出,如同一条毒蛇,缠向了那把骨瓷茶壶!
“不!”阮白釉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致命的一击。
就在那黑色触手即将触碰到茶壶,即将击中阮白釉的瞬间,一道银光闪过!沈青临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手中的军刀带着决绝的意志,狠狠地劈在了那黑色触手之上!
“嗤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黑色触手被从中斩断,化为一阵黑烟消散。但沈青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另一只“影身”的利爪从他身后袭来,在他后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噗——”沈青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
“沈青临!”阮白釉失声惊呼,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身体滚烫,生命力正在随着血液一同流逝。
“别……管我……”沈青临喘息着,嘴角溢着鲜血,却露出了一个苍白而坚毅的笑容,“我们……没有退路了……阮白釉……如果这是我们的宿命……那就……一起面对……”
他的目光看向祭坛中央那把依旧只是散发着红白光芒,却迟迟未能燃起火焰的茶壶,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决然。
阮白釉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知道,沈青临说的是对的。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付出了这么多,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那些“影身”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它们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而他们,却已经濒临极限。
“魂为薪……”她低声重复着,眼神逐渐从绝望转为一种悲壮的坚定。她抬起头,看向沈青临,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们一起……点燃它!”
她不再犹豫,松开扶着沈青临的手,转身面对着那把骨瓷茶壶。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无形的火焰。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在这一刻彻底放开,不再有任何保留,向着那祭坛的核心涌去。
“以我之魂,燃净化之火,涤荡世间一切罪恶!”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心中发出了庄严的誓言。
沈青临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却是释然与骄傲。他也同样张开了双臂,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与意志,毫无保留地献祭出去。
“以我之血肉魂魄,助此火燎原,直至诅咒尽消!”
随着他们最后的献祭,那把骨瓷茶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红与白的光芒交织融合,化为一道纯粹的、仿佛能够净化一切的金色光柱,直冲天际!
而在那金色光柱的核心,茶壶的壶口处,一朵小小的、金色的火焰,终于颤巍巍地……燃了起来!
那火焰初时只有豆点大小,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温暖与神圣气息。周围那些疯狂的“影身”在接触到这金色火焰散发出的光芒时,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百倍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净化,连一丝黑烟都未能留下。
净化之焰,终于点燃了!
然而,阮白釉和沈青临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那朵金色的火焰虽然点燃,却依旧显得有些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因为燃料不足而熄灭。而周围,虽然大部分“影身”已被净化,但仍有几只最为强大的“影身”在苦苦支撑,它们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希望的曙光乍现,但危机,却并未完全解除。他们,还能支撑到净化之焰彻底燎原的那一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