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索着爬上石床,伸手去够那出风口。指尖刚刚触到冰冷的石壁,她就僵住了。
那出风口外面,竟然焊接着一层细密的铁丝网!
慕悠漓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祁巫此人,心思缜密到可怕。
这间所谓的客房,分明就是一座天牢。
唯一的出口被牢牢看守,连通风口都堵死了她下药的可能。
她颓然地坐回床上,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这五星级的牢房,她是住定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逃不掉,就先养精蓄锐。
她倒要看看,祁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同一时间,唐府。
书房内,气氛凝重如冰。
唐洵隐坐在桌案后,手中捏着一张字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字条是洛长君用密信传来的,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慕氏为三皇子所掳,去向不明。
“祁巫……”
唐洵隐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凛冽杀意。
他与祁巫斗了这么多年,对方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祁巫绝不会无缘无故掳走一个大夫,他抓走慕悠漓,目的不言而喻。
要么,是想用慕悠漓来要挟自己。要么,就是祁巫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急需一个能解腐骨之毒的顶尖大夫。
无论是哪一种,都触碰了他的逆鳞。
徐铭锦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我已派人查遍京城所有已知的暗桩,都没有三皇子的踪迹。他这次,藏得很深。”
“他不是藏得深,是早有预谋。”
唐洵隐将手中的字条碾成粉末,“他知道我需要慕悠漓压制毒性,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这不仅是对他的挑衅,更是一次试探,试探他是否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传令下去。”
唐洵隐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冷得像淬了寒冰,“启动天罗,把京城给我一寸一寸地筛。告诉天机阁的人,我不计代价,只要消息,另外,准备一下,有些恩怨,是时候该了结了。”
徐铭锦心头一震。
“是!”徐铭锦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只剩下唐洵隐一人。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条浅浅的黑线,眸色愈发幽深。
悠漓,等我。
……
翌日。
慕悠漓再次被带到了那间诊室。
一夜的休养,让她恢复了不少精神。
她打定主意,既然逃不掉,不如想办法从病人身上套取些信息。
石室内的血腥气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药香。
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日那副死人模样,已是天壤之别。
五官轮廓很深,眉眼英挺,是个样貌不俗的年轻人。
见慕悠漓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警惕,还有一丝探究。
慕悠漓走到床边,自然地拿起他的手腕搭脉,开口的语气像是闲聊:“感觉如何?你中的是腐骨,能活下来,命真大。不知是哪位仇家,竟下此毒手?”
她的问题很巧妙,既像是在关心病情,又在刺探他的身份和处境。
那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正要开口回答。
“慕姑娘对我的人,似乎很感兴趣?”
一个冰冷中带着戏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门口传来。
慕悠漓搭在病人手腕上的手指一僵,缓缓抬起头。
祁巫正斜倚在门框上,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已经将她心底那点小算盘看了个一清二楚。
慕悠漓心底那点小算盘被看得一清二楚,她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问话的不是自己。
她手上动作未停,指腹下的脉搏虽然依旧微弱,却比昨日有力了许多。
“慕姑娘真是好定力。”
祁巫踱步进来,声音里的讥诮更浓了,“不过,本殿下劝你,还是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奇心太重,会死人的。”
慕悠漓手上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他,眸色清冷如旧:“殿下多虑了,我只是个大夫,只想治病救人。至于其他,与我无关。”
“无关?”
祁巫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唐家那两个小的,叫小小和豆豆吧?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你说,若是他们不小心磕了碰了,或是染上什么风寒,你这位小姨,会不会心疼?”
慕悠漓的脊背瞬间僵直,扶在床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祁巫,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祁巫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愉悦地勾起:“看来,慕姑娘是个聪明人。那就好好做事,别逼本殿下,亲自去唐府请那两个孩子来陪你。”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慕悠漓胸口剧烈起伏,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她缓缓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时,眼中的风暴已然平息,只剩下一片死寂。
“我需要干净的布条、金疮药,还有烈酒。”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她。
祁巫打了个响指,门外的婆子立刻端着一应物品进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慕悠漓再没说过一个字。
她动作麻利而精准,剪开血污的衣物,用烈酒清洗狰狞的伤口,再均匀地敷上药粉,最后用干净的布条一圈圈仔细包扎。
整个过程,她专注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匠人,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旁人。
床上的年轻人看着她,眼神愈发复杂。
他想开口说声谢谢,却被祁巫一个眼神制止了。
“好了。”慕悠漓打上最后一个结,站直身体,对那两个婆子道,“带我回去吧。”
她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在与祁巫擦肩而过时,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石门沉重地打开,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时,身后传来祁巫略带关切的声音。
“清王子,今日感觉如何?”
慕悠漓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被婆子一左一右地护送着,消失在幽暗的通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