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止一脸震惊和屈辱。
她仰头看着慕容奕,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慕容奕眼疾手快,扶住乌止。
“皇上。”
乌止侧身避开慕容奕的手,身子笔挺的跪在地上,声音凄婉却坚定:“皇上明鉴,嫔妾从未用过任何秘药,七皇子、八皇子皆是陛下亲生骨肉,天地可鉴!
贤妃此言,是要逼死嫔妾和孩子啊。
况且,若是嫔妾要是真用了秘药,那贤妃怎么会知道就是这瓶?!”
皇后站在一侧忍不住扶额。
贤妃是有些太急了。
可也不能怪贤妃。
贤妃这么多年多次和乌止交锋,哪一次不是败下阵来。
这次涉及到皇嗣的问题,只要坐实了乌止使用假孕秘药。
那影响的不只是乌止的贵妃之位,还有七皇子和八皇子的身份问题。
到那时,太子之位的角逐,这对大盛的第一对双胞胎皇子就要提前离场了。
可惜的是,贤妃没能沉住气。
皇后本来还是想帮着贤妃一把的。
现在看来,只要不把她牵扯进秘药的事情,她就坐山观虎斗。
贤妃身子几不可查地一僵,“是,是这药藏得深,况且七皇子八皇子是在宫外生产,本就让人怀疑。”
“放肆。”慕容奕脸色一冷。
不大的坤华殿中,所有人在慕容奕的声音落下时全部跪下。
而一旁说是丢了玉佩的那个命妇更是缩在一旁浑身颤抖。
慕容奕脸色铁青,慕容老七和老八几乎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七老八不是他的血脉?
这样拙劣的栽赃让慕容奕心底涌起一阵杀意。
他之前一直顾着贤妃是大皇子的生母。
贤妃作恶多端,他都没有狠下心惩罚。
这次,竟然用了如此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慕容奕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命令道:“李中!即刻宣太医!验药!”
不多时,太医院院判亲自前来,接过瓷瓶,仔细查验瓶中药丸到底是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跪地回禀,声音带着几分古怪:“回陛下,此药……并非什么假孕秘药。
乃是……乃是女子常用的美容养颜之物,
主要成分是珍珠粉、白芷等,有润泽肌肤、淡化斑点之效,俗称美白丸,是贵妃娘娘上个月让臣研制的。”
“美白丸?”慕容奕一愣。
乌止适时抬头,泪眼婆娑地解释:“皇上,这是嫔妾近日睡眠不佳,脸色有些暗沉,特意让太医院调配的养颜丸。
因为七皇子和八皇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嫔妾害怕他们误食,便放得隐秘了些。
贤妃如此信誓旦旦,那命妇的玉佩又求得这么恰逢其时,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她说着,委屈的泪水滚落下来。
谁都没想到事情的反转来得这么快。
所谓的假孕秘药不过是普通的养颜丸。
而贤妃不仅兴师动众搜宫,打碎了八皇子心爱的礼物,还当众污蔑贵妃、质疑皇子血脉!
这下,稍微有脑子的都反应了过来。
贤妃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贵妃是釜底抽薪。
高啊。
慕容奕胸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一拍桌案,指着贤妃,声音冰冷彻骨:“贤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贤妃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眼底还闪烁着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那怎么可能是美白丸。
明明是——
明明是——
她完了,她彻底完了!
贤妃气血攻心,险些晕过去。
慕容奕看着哭嚎的老八和一脸委屈的乌止。
尽管知道乌止早就察觉了贤妃计谋,但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再看向面如死灰的贤妃时,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贤妃卢氏,搬弄是非,构陷贵妃,污蔑皇子,德行有亏!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才人,迁居冷宫!非诏不得出!”
贤妃——如今该称卢才人,如同一滩烂泥般被内侍拖了下去。
那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坤华殿外。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连慕容老八地哭声都止住了。
慕容奕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
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最终落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命妇身上。
“至于你,”慕容奕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构陷贵妃,扰乱宫闱,拉下去,杖责三十,其夫教妻无方,夺职,永不录用!”
那命妇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了。
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被两个太监利落地拖走。
处理完这些,慕容奕才弯腰,亲自将乌止扶起。
他的大掌温暖而有力,包裹住乌止微凉的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你受委屈了。”
慕容奕看着乌止犹带泪痕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愧疚。
他方才的震怒,不仅因贤妃的构陷,更因自己竟让乌止和孩子们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乌止顺势起身,却依旧低垂着眼睫,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嫔妾无妨,只是惊扰了皇上,又让八皇子受了惊吓,是嫔妾的不是。”
在外人面前,乌止该演的戏还是演的很到位的。
慕容奕心知她有盘算,更多安慰或者询问的话也不能再众人面前去问。
恰好此时,皇后上前,温声开口:“皇上,贵妃妹妹今日受惊不小,不如让妹妹好生歇息。八皇子也需要安抚。”
慕容奕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皇后说得是。李中,传朕旨意,贵妃乌氏,温婉贤淑,今日受奸人构陷,特赏东海明珠一斛,云锦十匹,玉如意一对,以作压惊。八皇子慕容琛,纯孝赤诚,赏金丝软甲一件,御马监小马驹一匹,另,着内务府寻能工巧匠,务必将其损毁之陶马复原。”
“奴才遵旨。”李中连忙应下。
慕容奕又看向乌止,语调不似刚才的官方,柔和中透着浓浓的心疼和安抚:“朕晚些再来看你和八皇子。”
“嫔妾多谢皇上赏赐,恭送皇上回宫。”
慕容奕又安抚地摸了摸慕容老八的头,这才转身,带着一身尚未完全散去的低气压离开了坤华殿。
皇后紧随其后离开,只是转身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阴霾。
乌止今日的反应,太快,太镇定,那美白丸出现得也太巧合了些。
看来这一局,又是乌止赢了。
皇后有些泄气。
为什么老天次次都站在乌止那边,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们赢一次。
想到当初乌止刚进宫,那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样子,再看现在。
皇后心中五味杂陈。
-
待帝后离去,坤华殿内只剩下和一种心腹宫人。
慕容老八贡献了人生高光时刻,哭得有些累了,早就跑到自己的偏殿中躺着去了,等着婢女给他喂蜜水呢。
映绿收拾了一圈,见殿中只有乌止方才敢开口:
“娘娘,还好您早有预料,不然若是坐实了假孕秘药的事情,那……”
映绿后知后觉贤妃的毒辣。
乌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沉的暮色,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宫也没想到,她竟真敢用这种药来构陷,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奴婢只是按照娘娘的吩咐,时刻留意贤妃……果然不出娘娘所料。”
映绿压低了声音,“只是娘娘,您为何不直接将计就计,让皇上查出那假孕药,彻底坐实卢才人的罪证?”
乌止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查出假孕药,固然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但此药牵连甚广,当年姜奚若之事,背后未必没有皇后的手笔。
若深究下去,难免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如今这样正好,卢才人构陷皇子血脉,此乃大忌,皇上绝不会再容她。”
映绿恍然,心中对乌止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冷宫。
卢才人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昔日华丽的宫装已被剥去,换上了粗布衣衫。
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会变成这样?那药……那药丸怎么会变成美白丸?
是乌止!
一定是乌止那个贱人早就发现了,设计害她!
“乌止!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她猛地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紧闭的宫门,声音凄厉,状若疯癫。
门外看守的太监充耳不闻,冷宫这种地方,他们见得多了。
-
晚膳时分,慕容奕果然来了。
殿内已经收拾妥当,恢复了往日的温馨宁静。
见到慕容奕,乌止起身行礼,神色比起下午缓和了许多。
慕容奕挥挥手让宫人退下,走上前,将乌止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今天的事情早就料到了?”
听着是问句,但慕容奕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乌止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贤妃恼我插手大皇子的婚事,又怎么会好心邀我去御花园小宴,若是去了,位份就要压她一头。”
若真是替大皇子选妃,那这该是贤妃的主场。
乌止去了,贤妃还怎么摆大皇子生母这个身份的谱?
“那假孕秘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假孕秘药的事情关系道娴昭仪的死。
乌止还是不敢轻易告诉慕容奕。
她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还以为贤妃是想要放毒药进去,构陷我损伤龙体,谁知道贤妃竟然是冲着两个孩子来的。”
“假孕秘药——”慕容奕念叨了一声。
乌止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但慕容奕没有说,乌止也就没有问。
过了一会儿慕容奕才问了问老八的情况。
摔碎了摆件是真的,伤心却是假的。
那个摆件是慕容老八第一次动手,做的实在粗糙。
乌止早就收到了更好的小马摆件,只是她觉得第一次非常有意义。
就一直留下来。
但每一次老八都像看到黑历史一样耿耿于怀。
这下好了,被摔碎了。
老八估计现在躲在被窝里偷笑呢。
-
翌日。
映绿回到殿中,对着乌止道:“娘娘,卢才人已被送入冷宫,看守的都是咱们打点过的人,还有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
乌止微微颔首,目光依旧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仿佛能穿透这重重宫闱,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贤妃这次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么宫中剩下的危险,就不多了啊。”
“娘娘是指……皇后娘娘?”映绿声音压得更低。
“除了她,还有谁会不自量力对本宫出手,况且大皇子经此一事一定会‘消沉’一段时间,到那时,岂不是五皇子露脸的绝佳时机?”
乌止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皇后今日作壁上观,无非是想看鹬蚌相争。
不过我啊,偏不让她如愿,那假孕秘药是她的,自然就得还给她。”
一想到日后能在皇后宫中搜到假孕秘药。
到那时说不定,连今日这个事情,慕容奕都会算在皇后的身上。
谁让皇后罪行累累,在慕容奕那里就是个纯血恶人。
后宫现在能蹦跶的嫔妃不多。
皇后,安淑妃,姜奚若……
至于贤妃这事儿,必然会惊动前朝。
“前朝那边,有什么动静?”乌止问映绿。
“回娘娘,已有几位御史递了折子,有的弹劾卢家教女无方,纵女行凶,有的则暗指大皇子生母德行有亏,恐影响皇子声誉……还有,”
映绿迟疑了一下,“也有零星星奏,提及贵妃您圣眷过浓,皇子年幼,宜加约束。”
乌止闻言,并不意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树大招风,卢氏刚倒,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把这池水搅得更浑,好让五皇子登台啊。”
她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些事情不必理会,若是对我们大加赞美,极力捧杀,那才不好办,现在我担心的是大皇子——”
……
自从贤妃出事后,大皇子一直没有露面。
原本他真的以为,他的母妃是为了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可没想到背后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大皇子也是心累。
以前宫中嫔妃众多,皇子们都还年幼的时候,母妃还沉得住气。
如今后宫嫔妃稀少,父皇偏爱贵妃和他。
这才让母妃的心思越发偏邪了。
假孕秘药,亏她能想得出来。
大皇子只觉得头疼,母妃被打入冷宫,他这个做儿子的脸上无光。
索性干脆待在王府,闭门谢客,安静研究自己的木雕大业。
旁人敲不开大皇子的门。
可有一个人可以——谢狰。
月夜下,大皇子看着拎着两壶酒的谢狰。
两人亦师亦友,对视一眼便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的苦闷。
“行吧。”大皇子摆摆手,让人去弄了两个小菜。
“老师不日即将迎娶师母,为何看上去不太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