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的夜风真硬,像是里头藏着刀子,带着股生海鲜特有的腥气,顺着领口直往骨头缝里钻。路边摊那层薄薄的塑料棚子被吹得“哗啦啦”乱颤,像是随时要散架,却又顽强地兜住了一方暖意。
陆青山没坐豪车,就这么随意地坐在油腻腻的矮凳上。面前那个黑乎乎的铁篦子上,厚切的五花肉被炭火烤得滋滋冒油,边缘卷曲焦黄,那股子肉香霸道地钻进鼻子里,把寒气驱散了不少。
“姐夫,这地方虽然冷,但这肉配上烧酒,确实有点意思。”林月强给陆青山满上一杯真露,自己先端起杯子仰脖干了一个,哈出一口浓浓的白气,脸颊被酒精熏得微红,“不过说实在的,这两天我是真服了。以前咱们在道上混,觉得拿枪顶着人脑袋最管用,现在看,还是您这手攥着人钱袋子更狠,那是真往心窝子上捅啊。”
他夹起一块烤得冒泡的肉,狠狠蘸了点大酱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嘟囔:“您是没看见,刚才在青松台那边,三星那个李健熙,那是何等人物?韩国的‘经济总统’啊!结果呢?在您面前,腰都快弯到地底下了,恨不得把脑门贴在鞋面上。”
陆青山端起那杯清澈的烧酒抿了一口,辣劲顺着喉咙滚下去,身子顿时暖和起来。他看着炭火明明灭灭,眼神深邃。
“太上皇?经济总统?”他轻笑一声,把酒杯重重磕在折叠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那是以前。从今天签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给咱们打工的高级掌柜。只要我不点头,他们的流水线就得停,他们的船就出不了港。月强,你要记住,整个世界的规矩,变了。”
这几天,华尔街和伦敦金融城的报纸头条都疯了。那帮洋鬼子给陆青山起了个新绰号——“东方的凯撒”。意思是,他来了,他看见了,他征服了。不费一兵一卒,仅凭资本的铁蹄,就踏平了汉江奇迹。
日韩两国的经济脊梁,在这短短两个月内,被陆青山硬生生抽了出来,换上了星汉集团的钢钉。那些原本被西方世界严防死守、视若珍宝的光刻机全套图纸、造船核心工艺、半导体生产线数据,此刻正装在几百个集装箱里,伪装成普通货物,源源不断地运往渤海湾。
“吃饱了没?”陆青山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磨损的老上海手表,“吃饱了就走。这地方泡菜味太重,怎么吃都觉得胃里寡淡,我想念家里那碗炸酱面了。”
“饱了!浑身都是劲儿!”林月强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把几张韩元扔在桌上,“走,回家!这破地方,老子一天也不想多待!”
与此同时,港岛,半山豪宅区。
往日里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李家大宅,此刻死气沉沉,像是一座豪华的坟墓。
李嘉胜躺在特护病房那张宽大的病床上,脸色灰败得像墙皮。鼻孔里插着氧气管,随着微弱的呼吸泛起一层白雾。那个装着他宝贝儿子的粗陶坛子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作为罪证封存,但那一幕——那颗露在坛子外面惨白的人头,那双呆滞如死鱼的眼睛,就像烙铁一样,滋滋作响地印在他脑子里,怎么抠都抠不掉。
“老爷……”管家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财务报表,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汇丰那边……又来催了。最后通牒。咱们在伦敦金丝雀码头的几处核心物业,因为受到星汉集团做空英镑的波及,资产估值已经缩水了七成。还有……陆青山在圈子里放话了。”
管家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似乎那句话烫嘴:“他说,谁敢接咱们抛售的地皮,就是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星汉集团宣战。”
李嘉胜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他是港岛的超人,是被捧上神坛的商业教父,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把每一分利都榨得干干净净。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临老了,会被一个从内地走出来的年轻后生,连根拔起,一点体面都不留。
“卖……”李嘉胜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浑浊的老泪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来,滴在枕头上,“去求霍家,去求包家……哪怕是跪着求……只要给钱,什么都卖。还有,无论如何,保住……保住泽勋的命……哪怕是个废人,也是我儿子……”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维多利亚港。曾经叱咤风云半个世纪的李家,在这个初冬凄风苦雨的夜晚,彻底被踢出了顶级豪门的牌桌,沦为历史的尘埃。
万米高空,湾流G4专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平稳地航行在平流层。
机舱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嗡声。陆青山没睡,他只开了一盏阅读灯,面前的小桌板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他手里拿着一支削好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神情专注得像个正在指挥百万雄师的将军。
日本、韩国、东南亚,已经被他插上了鲜红的小旗。
俄罗斯、新华约、东欧、澳洲、非洲、南美,那些地方被画上了蓝色的圈,那是他的资源库和后花园。
中东,那是他的油库。
欧美,那是他的提款机。
这副原本支离破碎的拼图,终于让他用双手,一点一点拼圆满了。看着地图上那片红色的公鸡形状,陆青山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老板,陈老的电话。”叶宁拿着一部黑色的加密卫星电话快步走过来,一向沉稳的她,此刻神色竟然有些激动,手都在微微颤抖,“是一号线路,绝密。”
陆青山神色一凛,立刻接过电话:“陈老,我是青山。”
“你小子,还在天上飞呢?”陈老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甚至带着几分少见的爽朗大笑,那种喜悦像是要顺着无线电波溢出来,“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从韩国弄回来的那批光刻机,还有那几十个不想回去的韩国技术人员,咱们给彻底‘消化’了!”
“这么快?”陆青山眉毛一挑,有些惊讶。
“特事特办嘛!举国体制,你懂的!”陈老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是激动到极致的表现,“上海和无锡的两个秘密基地,几千名工程师,灯火通明干了整整三个月,人歇机器不歇。就在十分钟前,第一块完全自主设计、自主制造的芯片,流片成功了!虽然制程跟美国最顶尖的还有点差距,但咱们算是把脚结结实实地迈进门槛里了!科学院的老专家抱着芯片哭得站都站不住,说这一下子,咱们少走了整整四十年弯路啊!青山,你是首功!”
陆青山看着窗外漆黑深邃的夜空,仿佛看到了东方那即将破晓的曙光,他轻声说道:“陈老,这比我在伦敦赚一百亿美金都值。”
“还有你家老三。”陈老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青河在农业部那边也立了大功。俄罗斯提供的那几条化肥生产线一开工,加上你给袁研究员投的那笔天文数字的科研经费,海南南繁基地的杂交水稻产量简直吓人啊。咱们中国人的饭碗,这回是铁打的了,谁也抢不走,谁也别想卡咱们的脖子!”
挂了电话,陆青山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工业的血,人的粮。
这两样最要命的东西稳了,华夏的腰杆子才算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