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咬住嘴唇,任凭熊族兽人如何加重力道,都不肯再发出一丝声响。
看热闹的兽人们见这里没了动静,各自与相熟的兽人聊着,也就渐渐散了。
这一手套麻袋带走打一顿的操作程水栎是真没见过,不过看其他兽人的表现,这似乎也是他们的老传统了。
程水栎感慨颇多,但心情确实一下子舒畅不少,不管怎么说,这样确实出气。
再加上看热闹的兽人足够多,这件事很快被宣扬出去,那些小种群一听豹族的族长都被收拾了,也就更加不敢造次,一个个排着队,乖乖将能量石奉上。
到了下午,程水栎在最后一个名字后面画上对号,打开面板一看,能量石的数目居然来到了一万两千多,可以转换永生之瓶足足一百多次。
这下别说兽族的这些病人了,剩下的能量石在甚至足够程水栎接下来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叫熊缉安排出来一个流水线。
下午的阳光比上午明亮不少,也刺眼不少,程水栎抬眸瞧了眼,这才意识到早就过去两个小时了。
而她始终没有被兽人小镇踢出去。
程水栎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从深渊之戒中摸出鼠王的手令。
这道具比她想象中用处更大。
她原本以为这东西只是提供一个快速来到鼠王的领地的作用,没想到还解除了时间限制,这么一看……
程水栎若有所思,这东西应该和她给霍婆申请的临时通行证差不多,只是更加具象化,也不是临时的。
她微微挑眉,忽然好奇起了鼠王一定要做这项交易的理由了。
但现在重要的是流水线的确立!
“王,已经按照你说的安排好了,不过矿泉水有些不够,用我们熊族日常饮用的山泉水顶替可以吗?”
熊缉走过来,小心翼翼问道。
程水栎一顿,“山泉水?”
她是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看来兽人不仅传统和人类不太一样,获取资源的方式或许也相去甚远。
“你们日常引用的就是这种山泉水吗?”她问的细致了些。
熊缉点点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新王是人类,不太了解兽人这边的事情也是正常的,解释地详细了不少:“就是山泉水。也是系统赐予的免费水源,在我们这大族中,这些水只用饮用。而小种族就是做什么都用这些水了。”
程水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清楚了。
既然有山泉水可以用,那就没必要花费游戏币购买矿泉水了,把这件事交代好,熊缉很快寻了几个兽人,抬了一桶山泉水过来。
万事俱备,只差永生之瓶里面的液体。
程水栎站在特殊装置前,把面板打开,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机械而重复的工作。
转换状态,成功之后将三滴液体加入山泉水中,接着重复这两个动作。
在场的兽人从好奇,变成专注,再因为无聊而微微失神。
直到第一桶加够了黄金液体的山泉水被抬出去,送到一个反应强烈的重症兽人手中。
知道这桶里面装着的就是能救命的药之后,所有兽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这里。
那重症兽人是一名年老的鹿族,此刻已气息奄奄,有进气没出气,显然时日无多了。
又因为是瘟疫,即便是家人也不能靠近,他便一只兽人孤零零躺着。
一开始,听说有了特效药时,他眼里还爆发过强烈的光芒,而当知道用药要根据种族来之后,那光芒理所当然的又暗淡了下去。
鹿族只是小族,等轮到鹿族,只怕他早就……
于是当重兵把守的一桶药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位年迈的鹿族兽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混合了药液的山泉水被小心地喂入老鹿口中的瞬间,整个兽人小镇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起初,老鹿并没有什么反应。
就在失望的情绪即将蔓延开时,他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紧接着,他痛苦的呼吸竟然奇迹般地平缓了下来!
他原本因高烧而潮红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不正常的红色,体温正在迅速下降!
老鹿浑浊的眼睛里,一点点浮现出清明的光彩。
他尝试着动了动胳膊,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昨天还如同千斤重担,此刻却轻松完成了。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周围屏息凝神的熊族守卫和远处翘首以盼的其他兽人、其他患者。
他抬了抬嘴唇,声音虽然沙哑,却清晰发了出来:“……热……退了,身上……也不疼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轰然爆发的狂喜!
“活了!真的活了!”
“神药!这是神药啊!”
“瘟疫有救了!”
消息像野火一样席卷了整个兽人小镇。
原本被绝望和死寂笼罩的营地,瞬间注入了沸腾的活力。
无数双眼睛聚焦到运送药物的队伍身上,希冀、渴望、火热的目光层层叠叠,里面还夹杂着骤然滋生出来阴暗情绪。
被盯着的熊族守卫们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慑性低吼,将药桶牢牢护在中央。
他们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除了希望,还有在绝望中酝酿出的疯狂!
若是分配稍有不公,或是有人觉得自己被遗漏,压抑已久的恐慌便会瞬间引爆骚乱!!
倒是,别说控制住,恐怕他们这些试图维持秩序的守卫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毕竟这只是他们的工作,是王的命令,而这些患者…是真的可以拼命啊!
熊缉是跟着队伍出来的,经验老道的他见状,猛地跳到高处,浑厚的吼声压过了所有嘈杂:“都给我安静!排好队!我们王说了,按重病患优先!贡献度多少的规矩来!按照规矩老实等着,就都能打到药,但要是谁敢乱,你这个兽人,和你的种族就都别想用药!”
这话说的实在严重。
要单单只有自己受罚,这些兽人可能还会冲动,但一听会连累整个种族,所有兽人都冷静了下来。
再加上熊院长亲自强调了所有患者都能拿到药,而且重病患者还能优先,肯定不会把命丢掉,他们也就放心了不少。
兽人群中偶尔有一两个不冷静的,还没做出什么行动,就被同族的长辈一耳光扇过去:“动动脑子!别把咱们整个种族搭进去!”
一时间教训小辈的声音此起彼伏。
场面终于被控制住了不说,兽人们虽然依旧焦灼,却帮着熊族兽人努力维持秩序,眼巴巴地看着药水被一勺勺分发给情况最危急的患者。
熊缉跳下高处,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心有余悸。
他刚才也是捏了一把汗,若真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王的规矩立得住,而“连坐”的威慑对重视族群的兽人来说极其有效。
他不敢耽搁,立刻指挥着守卫们加快分发速度!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
营地里燃起了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
喝下药水的兽人情况稳定,症状明显减轻,甚至干脆直接痊愈。
压抑的呻吟和哭泣被劫后余生的低语和偶尔响起的虚弱笑声所取代。
程水栎终于停下了几乎机械化的动作,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脖颈。
能量石的消耗比她预想的要快,但成果斐然。
熊缉恰巧在此时走进来,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崇敬:“王,今天分配到的种族,所有重症都转危为安,甚至痊愈!鼠族和咱们家的崽子也都拿到药了,五大兽族除了豹族都安排妥当了!”
程水栎安静听着,等熊缉说完,才点点头,“做得很好。明天继续,严格按照贡献度的顺序来,咱们自己立的规矩,咱们就绝对遵守。”
熊缉又兴奋又高兴,眼睛亮亮地看着程水栎,要不是尾巴太短,摇晃不起来,恐怕都要变成螺旋桨了。
这样的目光程水栎见过太多了。
崇拜她,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她嘴角上扬了些许,抬手撩了下刘海继续说:“今天做的不错,跟着你发药的那些守卫也辛苦了,明天记得换一批。秩序,一定要维持好。”
“我明白!”熊缉的回答掷地有声,就差一跺脚再给程水栎敬个礼了。
程水栎哑然失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让稳重的熊缉院长露出这幅模样,其他兽人的兴奋程度也是可想而知了。
目送熊缉离开,程水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忙了一天,她也累的不行了。
幸好势力和安全区的工作都安排好了,不然她就要过上白天在兽人这里打工,晚上回家还要经营自己工作的痛苦牛马生活了。
这一刻,程水栎觉得之前把工作分发出去的自己无比明智。
而且…虽然新雪几人绝对信得过,但职位太多,也无法全部安排给她们,只能安排给更多的人。
人多了,就什么事情都会有。
为了防止无穷无尽的麻烦,能在黑羽当上“公务员”的,都是本人和程水栎签过合约的。
合约内容是光辉和新雪研究了一周研究出来的,再加上向导和顾问的补充,这份合约几乎涵盖了所有可能出现的背刺与漏洞,效力极强。
有系统的背书,程水栎倒不担心后方会出什么乱子。
她现在更担心的,显然是安全区的发展问题。
人类和兽人不同,很少有人类拥有稳定的货物渠道,而兽人小镇这边,几乎所有开店的兽人都有自己的渠道,能够提供稳定的货物。
或许…
程水栎托住下巴,她应该考虑招募一些对人类友好的兽人店主了。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缓步走出医院。
黑夜的兽人小镇灯火通明,一盏盏路灯照亮了街景,也照亮了每一个躺在地板上的兽人。
这些都是感染了瘟疫的兽人。
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兽人小镇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患者的聚集地。
所有的店铺都大门紧闭,原本应该热闹的集市区域,此刻躺满了各种形态的兽人,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只有熊族守卫巡逻时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偶尔抬着水桶经过的队伍,能带来一丝微弱的秩序感。
程水栎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尚且清醒的兽人的目光。
那目光复杂无比。
有看到救星的希冀,有对她立下的“规矩”的敬畏,有深藏的恐惧,或许还有直率的怨恨。
她坦然接受着这些注视,步伐平稳地走在临时清理出的通道上。
街道两边的店铺确实都是紧闭的,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似乎做好了长久闭店的打算。
程水栎站在一家店的玻璃门前驻足许久,又抬脚沿着街道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整齐且沉重,对程水栎来说,还有些熟悉。
她今天一天听到的,都是这样的声音,那是组成流水线的熊族兽人们发出的声音。
不用回头,她直接开口:“别跟着我,我自己转转。”
来的果然是熊族的兽人:“王!现在天色已晚,兽人小镇里面总有我们顾不到的地方,要是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那熊族守卫语气焦急,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试图劝阻。
程水栎停下脚步,侧头看他,夜色中她的目光沉静极了,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重复:“我说了,我自己转转。”
这话没什么脾气,但程水栎自己清楚,她心底涌出了多大的火气。
她现在确实是熊族的王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些熊族兽人眼中,她就是与其他王不同的。
其他的王强大而独立,而她,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类罢了。熊缉做熊王的时候,可没见这些守卫上赶着去保护他啊?
这种隐晦的看不起实在是让人恼火。
程水栎的声音不高,但因为熊牙在她手上,那熊族守卫瞬间噤声,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头:“…是,王。”
程水栎不再多言,继续沿着寂静的街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