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烟柱像一根根不祥的指头,直愣愣地戳向灰蒙蒙的天空。
河岸公路上,白熊军的攻势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敌袭!”
“老毛子来了!进烂泥坑!”
“机枪!机枪准备!”
喊声、拉枪栓的声音、烂泥被踩踏的噗嗤声混成一片。黑风寨的士兵们手忙脚乱,但还算有序地跳进了那些刚挖好的、泥水没过脚踝的散兵坑里,依托着泥泞的土堆,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枪。
寒风卷着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生疼。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远处,那片在泥泞中缓缓推进的黑色钢铁潮水。
伊万上尉从他的t-26坦克观察窗里,烦躁地看着眼前这片被彻底毁掉的道路。原本平坦的公路变成了一片望不到头的烂泥塘,他的坦克履带深深陷在粘稠的黑土里,每前进一米,引擎都要发出痛苦的咆哮。
“这帮该死的土匪!”伊万对着喉部送话器怒吼,“步兵跟上!给我把他们的阵地撕开!炮手,瞄准那些看起来像机枪巢的地方,开火!”
“轰!”
打头阵的坦克炮口喷出火光,一发炮弹呼啸而至,准确地砸在一个用木头和沙袋堆起来的机枪阵地上。泥土、木屑和人体组织被炸得冲天而起。
紧接着,坦克的并列机枪也响了,“哒哒哒哒……”炽热的子弹像一道道鞭子,抽打在泥泞的阵地上,溅起无数泥点。
跟在坦克后面的苏军步兵散开了,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里,哇哇叫着,端着莫辛纳甘步枪和波波沙冲锋枪,朝着黑风寨的阵地艰难地跋涉过来。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开火!打他娘的!”
黑风寨这边也吼了起来。
燎原三式步枪、缴获的莫辛纳甘、还有那几挺dp28轻机枪,同时喷出火舌。子弹在泥泞的战场上呼啸来去,发出“咻咻”的尖啸。
伤亡在快速增加,敌人的坦克就像移动的堡垒,黑风寨这边根本没有能有效对付它们的东西!
“狗日的!给老子顶住!”王大彪的眼睛早就红了,他看到白熊军步兵仗着坦克的掩护越来越近,猛地从一个最大的泥坑里爬了出来,满身的泥浆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黑泥塑。
他身后跟着两个士兵,吭哧吭哧地抬着那挺大家伙——链条加特林二式,“黑风寨摇摇乐”!
找到一个稍微坚实点的土坡,王大彪一把将“摇摇乐”沉重的三脚架狠狠插进泥里,对着跋涉过来的白熊军步兵,猛地摇动了枪身侧面的曲柄!
“嘎嘎嘎嘎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枪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心胆俱裂的咆哮!六根枪管飞速旋转,密集的子弹像决堤的洪水般泼洒出去!
泥泞的战场上,冲在最前面的白熊军步兵就像被无形的巨镰割过的野草,呼啦啦倒下一大片!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泥水,场面惨不忍睹。
烂泥地限制了白熊军步兵的机动性,让他们成了“摇摇乐”这种范围杀伤武器的绝佳靶子!白熊军步兵的冲锋势头,硬生生被这恐怖的金属风暴给遏制住了!
但是,“摇摇乐”能扫倒步兵,却拿那些轰隆隆开过来的坦克没办法。
白熊军坦克根本不管步兵的死活,继续往前压。它们的炮火更加猛烈,专门找黑风寨的机枪点打。很快,又有几个火力点哑了火。
阵地眼看就要被突破了!
与此同时,在蜿蜒的河道上,白熊军的巡逻炮艇编队也陷入了麻烦。
“小心!前面有障碍物!”艇长高声喊道。
河道在拐弯处变得异常拥挤,巨大的浮冰和横七竖八的圆木堵塞了大部分水路,水流变得湍急而混乱。
就在一艘炮艇试图从两块浮冰之间挤过去时,旁边一根看似普通的圆木下面,猛地爆开一团火光!
轰!
“水飘火油雷”被引爆了!
火焰和爆炸的冲击波掀起巨浪,狠狠拍在炮艇的侧舷上!船体猛地一晃,虽然没造成致命损伤,但艇上的白熊军水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不轻,纷纷趴在甲板上寻找掩护。
混乱,刚刚开始。
临时指挥部。
林好举着望远镜,手心全是汗。陆路和水路的战况,通过传令兵和零星的通话,正断断续续地汇总到他这里。
泥潭和河道障碍,确实迟滞了敌人的进攻,但并没有阻止他们。尤其是陆路上的坦克,依旧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眼看着白熊军坦克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就要碾进核心阵地了,林好急得额头青筋直跳。
“妈的!必须想办法拦住那些铁王八!”
强烈的念头,再次刺激了他的大脑。那种熟悉的,“万物皆可盘”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
泥潭……坦克……河道……炮艇……
现有资源……炸药……木头……铁丝……油料……
能不能让坦克彻底动不了?
能不能让炮艇不敢再往前开?
火攻!对!火攻!
几个念头飞快闪过,在他脑中碰撞、融合、扭曲成一个疯狂的计划。
“有了!”林好猛地一拍桌子。
站在一旁的李墨涵正捻着胡须,满脸“一切尽在大帅掌握之中”的淡定表情,被林好这一下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看到林好双眼放光,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激动地对旁边的冷雨低语:“看!大帅定是又有了神机妙算!此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神思一动则风云变色!”
冷雨没有理会李墨涵的迪化发言,她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林好,手中握着一支铅笔,准备随时记录命令。她的担忧藏在眼底深处,但更多的,是对林好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林好抓起桌上的步话机,对着话筒,语速飞快地下令:
“命令!陈博文!王大彪!听我命令!”
“第一!陆路!把我们所有的‘黑风火油弹’都给老子用上!不用扔!听清楚,不用扔!派人摸过去,把火油弹塞进那些陷入泥潭的坦克履带缝里、负重轮底下!能塞多少塞多少!然后用长竹竿绑上火把,给老子一个个点着!烧他娘的履带!烤他娘的负重轮!我要让那些铁王八变成一堆趴窝的烤炉!”
“第二!水路!敌人怕我们搞水下爆炸,不敢靠近障碍物!那就让他们自己过来!把剩下的‘水飘火油雷’,用长绳子串起来!多串几条!像拦河网一样,从河对岸拉过来!给我放到河道中央去!等他们的船队靠近了,就引爆一两个!剩下的,就让它们漂在水面上!我要让整条河都变成一片雷区火海!”
林好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他自己都觉得这法子太土匪、太异想天开了。用火油弹去烧坦克履带?用绳子串一排“水雷”?这玩意儿在真正的战场上,简直就是笑话。
可现在,他没得选。
步话机那头,传来了陈博文迟疑的声音:“大帅……用燃烧弹近距离攻击坦克……风险极高,而且橡胶负重轮烧毁需要时间……水上连环雷的引爆时机和稳定性也……”
“没有风险!没有时间了!”林好打断了他,“老陈,别管科学了!就按我说的办!这是命令!”
“是!”陈博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和决绝。
紧接着,是王大彪那兴奋得变了调的吼声:“哎呀妈呀!大帅您真是天才!把坦克当烧烤架!俺喜欢!弟兄们!抄家伙!跟俺去给老毛子的铁王八点天灯!”
放下步话机,林好呼出一口浊气,他看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那片泥泞与烈火交织的战场。
“这不科学……”他低声对自己说,“但现在,就得这么土匪!”
冰冷泥泞的战场上。
收到了新命令的黑风寨士兵们都愣住了。
抱着火油弹去塞坦克履带?
这跟抱着炸药包冲锋有什么区别?
“都他娘的愣着干啥!”王大彪一脚踹在一个发呆的士兵屁股上,“大帅的命令!听见没!怕死的给俺滚蛋!不怕死的,想给被坦克压死的弟兄报仇的,都给俺把火油弹抱上!分成小组,从侧面,从后面,给俺摸过去!”
他自己率先抱起两个沉甸甸的“黑风火油弹”,猫着腰,一头扎进了旁边没过膝盖的泥水沟里。
“弟兄们!跟我上!烧他娘的!”
在他的带动下,几十个最悍不畏死的士兵,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抱着黑乎乎的油弹,借着硝烟和泥坑的掩护,像一群决心赴死的野狼,朝着那些咆哮的钢铁巨兽,匍匐前进。
而在河道上,几条小木筏也载着成串的“水飘火油雷”,悄悄地划向河心。
一场围绕着泥土、河水、火焰和钢铁的疯狂赌局,正式拉开了序幕。
生死存亡,就在这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