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柏林,北方同盟临时指挥部。
气氛有些古怪。
王大彪坐立不安,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熊,时不时地走到地图前,用粗大的手指在东岛国的位置上戳来戳去,嘴里念念有词:“咋还没动静呢?赵能侃那小子不会掉链子吧?”
李墨涵则老神在在,捧着一本线装书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外面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只有林好,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赵能侃那家伙,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惊天动地。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赵能侃掉链子,而是他玩得太过火,直接把那艘“独立号”给弄沉了,那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报——告!”
通讯处长赵二狗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混杂着激动、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崇拜。
“大帅!墨涵参谋!彪……彪哥!东边……东边又出大事了!”
王大彪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出啥事了?快说!是不是赵能侃那小子跟鹰酱干起来了?”
“没……没干起来……”赵二狗喘着粗气,将一份电报递给林好,“但是……但是比干起来还……还热闹!”
林好接过电报,飞快地扫了一眼。
这是“黑风之声”驻远东记者站发回的明码电讯稿,标题起得相当耸人听闻:
《震惊!鹰酱国驱逐舰遭遇神秘“百鬼夜行”,全体船员疑似出现集体癔症!》
林好眼皮一跳,继续往下看。
电讯稿里声情并茂地描述道:三小时前,在东岛国以东五百海里的公海上,一支隶属于我北方同盟远东军区的“渔业生产大队”,正在进行和平的秋季捕捞作业。突然,一艘鹰酱国“独立号”驱逐舰高速驶来,蛮横地冲撞我方渔船,并用探照灯长时间照射我方渔民,态度极其嚣张。
就在我方渔业大队准备通过公共频道提出严正抗议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独立号”周围的海面上,毫无征兆地冒出了成百上千个闪烁着红色光芒的浮标,将驱逐舰团团围住。紧接着,一阵阵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凄厉的女子哭嚎声和婴儿啼哭声,通过水下声呐传遍了整艘“独立号”。
据“独立号”后来发出的求救信号称,他们的声呐和雷达屏幕上,同时出现了无数个无法识别的、高速移动的“幽灵信号”,整艘船的电子设备全部失灵。船上的鹰酱士兵们精神崩溃,有人声称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的白色和服女人,有人抱着脑袋高喊“有鬼”,甚至有人直接跳海。
最终,“独立号”在恐慌中掉头,以最大航速逃离了这片“魔鬼海域”,并向全世界发出了紧急求救,声称他们遭遇了“超自然攻击”。
而我方“渔业生产大队”的负责人赵能侃司令,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则表示“十分困惑”。他表示,他的船队只是在进行一次“利用最新声呐技术吸引深海鱼群”的科学实验,那些红光浮标是用来定位的,而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其实是他们播放的“二人转名家名段精选”,目的是为了……刺激鳕鱼产卵。
至于鹰酱驱逐舰为何会落荒而逃,赵司令表示“无法理解”,并“友好”地提醒鹰酱海军,远洋航行非常辛苦,船员容易出现精神紧张和幻觉,建议他们多补充维生素,并可以在船上开展一些健康的娱乐活动,比如打打麻将、扭扭秧歌什么的。
……
林好拿着电报,手都在抖。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了。
神经病啊!
这他娘的绝对是神经病才能想出来的招数!
用大功率水下声呐放“二人转”,还他娘的是为了刺激鳕鱼产卵?亏他想得出来!这哪里是去“友好访问”,这分明是去做法事超度人家了!
还有那个什么“百鬼夜行”,什么“白色和服女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赵能侃那帮战略欺骗局的家伙,搞出来的鬼!
这不科学,但这也太他娘的土匪了!
“噗嗤……”
一声没忍住的笑声传来,是李墨涵。他看完电报,整个人笑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线装书都掉在了地上。
“妙啊!妙啊!实在是妙啊!”李墨涵一边笑一边拍着大腿,“大帅,这……这赵能侃将军,当真是个鬼才!鬼才啊!”
王大彪也凑过来看完了电报,先是愣了半天,然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哎呀妈呀!笑死俺了!二人转!刺激鳕鱼产卵!这帮鹰酱佬,怕不是吓得尿都甩出来了!赵能侃这小子,真他娘的损!俺喜欢!”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拳捶在李墨涵背上,差点把这文弱书生给送走。
“大帅!”王大彪笑够了,转向林好,一脸的崇拜,“您这一招,比直接把船给他干沉了还狠!这是诛心啊!俺算是明白了,您这是要从精神上,彻底摧毁鹰酱的战争意志!高!实在是高!”
李墨涵也抚着胸口,顺过气来,同样用一种看神人般的目光看着林好。
“大帅,您让赵将军行此‘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策,实在是蕴含着无上的战争智慧!下官斗胆,为您注解一番!”
又来……林好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其一,名正言顺!”李墨涵伸出手指,“我方是渔船,在公海捕鱼,天经地义。鹰酱驱逐舰横冲直撞,无理在先。我方全程占据法理与道义的制高点!”
“其二,攻心为上!”他继续说道,“大帅深知,鹰酱国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其国民精神脆弱,迷信鬼神。赵将军此番以‘鬼神之说’攻之,直击其内心最柔软之处!经此一役,鹰酱海军内部必将谣言四起,士气大跌。以后但凡我军舰队所至,他们恐怕都要先请个牧师来祈祷一番!这比击沉他们十艘军舰的效果还要好!”
“其三,也是最精妙的一点,便是‘指桑骂槐’!”李墨ahn的眼神越发狂热,“大帅,您让赵将军播放‘二人转’,表面上是说为了刺激鳕鱼,实则是在骂谁?是在骂那帮即将与鹰酱媾和的东岛国啊!您是在告诉全世界,在我北方同盟眼里,所谓的‘大和魂’,不过就是一出上不了台面的、鬼哭狼嚎的二人转罢了!此等羞辱,比千万句谴责都来得更加诛心!”
“经此一役,鹰酱特使哈里曼,还没到东京,就已经成了全世界的笑柄!他还有什么脸面去和东岛国谈‘合作’?东岛国又有什么脸面去接受一个被‘二人转’吓破了胆的国家的‘援助’?大帅,您这一手,看似荒诞不经,实则一举三得,彻底瓦解了鹰酱与东岛的图谋!下官……词穷了!只能说,大帅真乃天人也!”
李墨涵说完,又一次对着林好深深一揖,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尊活着的兵法神只。
林好:“……”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比如,“我他娘的只是让他去骚扰一下,谁知道他能玩得这么花?”
比如,“二人转那个……我真的不知道啊!”
但看着李墨涵和王大彪那两张写满了“我们都懂,您不用解释”的脸,林好绝望地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任何解释,都会被他们脑补成更高层次的“谦虚”和“布局”。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木偶,被赵能侃和李墨涵这两个提线人,硬生生架在了“算无遗策”的神坛上,下不来了。
“大帅,那接下来……”王大彪搓着手,兴奋地问。
林好疲惫地挥了挥手:“让李墨涵……不,让宣传部,把这个‘新闻’给我传遍全世界。调门要高,要突出我们渔民的‘无辜’和鹰酱海军的‘虚弱’。另外,以我北方同盟的名义,向鹰酱国海军发出‘慰问电’,对他们船员的‘集体癔症’表示同情,并愿意无偿提供一批……嗯,黑风寨特产的安神醒脑丸。”
“是!”李墨涵领命,眼中精光爆射,他已经想好了一万字的新闻稿,标题就叫《论霸权主义在东方神秘力量前的精神崩溃》。
看着李墨涵和王大彪兴冲冲地离去,林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拿起电话,再次要通了远东。
“赵能侃!”
“哎,大帅,您看我这活儿干得漂亮不?”电话那头传来赵能侃邀功的声音。
林好沉默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嘿嘿,都是大帅您指导有方!”
指导个屁!
林好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他怕自己再多说一句,会忍不住下令让王大彪把赵能侃空运到柏林来,然后亲手把他塞进“猛犸”坦克的炮管里发射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狼狈逃窜的“独立号”上,特使哈里曼正拿着一份声呐记录报告,脸色铁青。
“将军!你确定这是……音乐?”哈里曼的声音都在发抖。
舰长一脸憋屈,点了点头:“是的,先生。我们的音频分析专家已经确认了,这是一种……来自东方的,节奏感很强的……戏曲。根据数据库比对,他们称之为……‘二人转’。”
哈里曼一把将报告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想到了屈辱,想到了挑衅,想到了武装冲突,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位代表着世界第一强国的特使,竟然会在大洋上,被一群“渔民”用“二人转”给逼退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一场针对他,乃至整个鹰酱国的,行为艺术级别的恶作剧!
“掉头!我们回夏威夷!”哈里曼嘶吼道。
“可是先生,我们的任务……”
“还任务个屁!”哈里曼的眼睛都红了,“你让我顶着‘被二人转吓跑的特使’这个名号去东京吗?你让全世界怎么看我?怎么看总统?怎么看我们伟大的鹰酱国?!”
舰长沉默了。
哈里曼喘着粗气,他知道,这次任务,在他被“二人转”包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