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弗雷夫人催促了两遍,斯内普才终于松开手。
他放得极慢,像是在放下一件极易碎的东西。多罗西娅的身体被轻轻安置在床上,雪水在她的长发间凝成冰珠,庞弗雷的魔杖一划,那些冰瞬间化为蒸汽,消散在暖雾中。
空气渐渐有了温度。医疗翼安静得只能听见魔法灯嗡嗡作响。
庞弗雷递来一瓶药液,斯内普接过,眉头紧蹙,像在压制什么。
他撑开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地让药滑入口中。那药带着刺鼻的薄荷味,沁得人发凉,却慢慢在她体内蔓延出温热。
“这药会有轻微的镇静效果,”庞弗雷低声说,“她可能很快会醒。”
斯内普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那种目光有种近乎病态的克制——
像是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心。
他等了很久。
直到她的手指微微一动。
庞弗雷夫人轻吸一口气:“她醒了。”
多罗西娅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光与影交叠的轮廓。
几秒后,她终于看清了那双深邃的眼——黑得像浓墨,却隐隐映着光。
“……教授?”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别说话。”
那低沉的嗓音听起来近乎命令,但语气
多罗西娅怔了怔。她想笑,却没笑出来。
泪,却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药效未散,或许是那一瞬间压抑太久的恐惧冲破了防线。她在雪地里昏迷的那一刻,心里最后浮起的念头不是求生,而是——
“他会不会也死?”
那个从不被称作“好人”的人,那个她曾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的人。
他不在任何人会去拯救的名单里。
他孤独、被误解、被利用,像是一根被命运点燃又掐灭的烛芯。
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死在那片雪里——他会不会,也跟着再一次坠入那个所有人都忘记的深渊。
“教授……”
她的嗓音破碎得像风里的纸。她想擦掉眼泪,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力气。
斯内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种沉默比任何训斥都更让人心颤。
他伸出手,轻轻掠过她的额头,动作克制得几乎无声。
“你差点冻死。”他低声说,语气平淡到近乎冷漠,“真是个愚蠢的行为。”
多罗西娅闭了闭眼,泪水顺着鬓滑下。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斯内普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那一瞬间,什么情绪都没说出来,但他的目光里那道冷光,仿佛被悄悄削去了一角。
庞弗雷夫人识趣地离开,医疗翼只剩他们两人。
多罗西娅哭了很久,没有抽泣,只是默默流泪。那种哭像是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
斯内普没有劝她,也没有走。
他只是坐着,看着她慢慢平静下来。
等她的呼吸终于不再颤抖,他才轻声道。
“霍格沃茨不需要一个在雪地里寻死的英雄。”
多罗西娅抬起头,眼睛仍是红的,却笑了笑。
“那您呢?霍格沃茨……需要您——再说了,我只是不小心晕倒了而已。”
“别说傻话。”他低声道,语气里掺着微不可闻的沙哑,执教这么多年,踏的确没见过几个学生昏倒德。
过了不久,庞弗雷回来替她换了药,摔倒的时候后脑勺磕在冰凉的地砖上,扒开头发便能看到已经变得青紫的头皮,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最近可能不能平躺着睡觉了。
确认体温恢复后,才允许她休息一晚再走,在她呵呵二人下了最后通牒——只能外谈十分钟就必须让病人休息。
多罗西娅一脸感激的冲庞弗雷夫人点了点头,送走霍格沃茨最严厉的女人以后她只是静静躺了片刻,忽然撑起身,披上斗篷。
“我先回去了。”
“你现在的状态——”斯内普抬手拦住了她。
“去哪?”
“找德拉科。”她轻声说
斯内普的下颌线紧了紧,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他知道小马尔福在为黑魔王的做事,再多说的话,怕是要吓到庞弗雷了。
他微微偏头,那是他默认的姿态。
有求必应屋的门在她指尖下静静显形。火光在屋内跳跃,空气里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德拉科·马尔福坐在一张铺着柔软毯子的床上,肩头靠着枕头,神情倦怠。他抬眼看见她时,脸上那种惯有的傲慢与防备瞬间松动了几分。
“你回来了。”他说,语气不带问号。
“嗯。”
她答,脱下披风,放在一旁的椅背上。黑发散落,几缕被风吹乱,她随手理了理,走到床边坐下。
“今天修得怎么样?”她问。
德拉科看起来心情不错。
“消失柜的符文对接已经变得稳定了,不过我觉得今天我太亢奋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炸掉整面墙。”
“那可别。”多罗西娅轻轻笑着,亲了亲另一半的侧脸。
“我们已经够危险了,不需要火上浇油。”
德拉科抬眼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点苦笑。
“你倒挺会安慰人。”
“那当然,”她靠过去,带着一点调侃,“这可是我少数能做的事。”
说完,她半倚在他身侧,伸手捏了捏他披风上的折痕,轻轻一带——不带分寸地让他微微歪了下身。德拉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假装不悦。
“别闹。”
她笑了,那笑容是她难得的真心,柔软又短暂,一点都不像刚刚葱昏迷中醒过来的样子。
房间里只剩下火焰噼啪的声音。多罗西娅的目光落在火光深处,忽然想起走廊上那段谈话——那孩子、那场袭击、那无辜的家庭。
她的笑意一点一点消散,手指缓缓松开。
“德拉科,”她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到底在帮谁?”
德拉科愣了愣,眉间的线条顿时紧绷起来。
“现在不是该问这种问题的时候。”
“也许吧,”她轻声说,语气几乎在叹息。
“只是——我突然想到,有个五岁的孩子,因为我们阵营的人死了。只是因为他母亲拒绝帮忙。”
房间沉默下来。
火光跳动的影子落在两人脸上,像是在颤抖。
德拉科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抬起头,望着那一簇火焰,声音极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们现在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对吗。”
多罗西娅注视着他,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她想说“可是那是个孩子”,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风从窗缝里灌入,火焰轻轻晃动,光影在两人之间拉出模糊的距离。
多罗西娅缓缓靠在床头,神情重新变得平静,像是用力将那份动摇藏进心底。
“也许你说得对,”她轻声说,“我们现在……确实连自己都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