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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下游·无名渔村

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骨髓深处。王思礼猛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昏黄。摇曳的油灯火苗在低矮的茅草屋顶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鱼腥、草药和柴火烟气的古怪味道。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擦肺腑的剧痛,喉咙里火烧火燎。左肩窝那处箭伤的位置,虽然被粗布条紧紧裹着,依旧一跳一跳地胀痛。他想动,却发现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僵硬得不听使唤。

“唔…” 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裂的嘴唇里溢出。

“呀!醒了!阿爹!他醒了!” 一个清脆又带着惊喜的女声响起。

脚步声靠近,一张被河风吹得有些粗糙、却难掩清秀的脸庞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渔家姑娘特有的爽利和好奇。她身后跟着一个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皮肤黝黑如古铜的老渔夫,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气味刺鼻的粗陶碗。

“将军,您可算醒了!” 老渔夫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河东口音,“俺们爷俩在河湾子破冰下网,眼瞅着上游漂下来一大块冰坨子,里头裹着个人影!捞上来一看,好家伙!一身冰壳子,胸口还有热气儿!这大冷天的,不是命硬,早喂了河龙王了!”

王思礼的思绪如同冻僵的河水,缓慢地流动。雀鼠谷风雪…翻越山脊…火烧沁水仓…汾水冰河…冲天大火…史思明疯狂的箭雨…冰面崩塌…刺骨的冰水…无边的黑暗…

史思明!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醒了王思礼昏沉的神智!他猛地想撑起身子,却牵动全身伤口,痛得眼前发黑,重重跌回冰冷的土炕上。

“将军!别动!您伤得重!” 渔家姑娘惊呼,赶紧按住他。

“史…史思明…” 王思礼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吐一个字都像在拉锯,“…叛军…粮…烧了没…?”

“烧了!烧得可旺了!” 老渔夫脸上露出解气的神色,把手里那碗气味冲鼻的褐色汤汁递过来,“上游飘下来的烧焦木头、破布烂麻,还有…咳…好些天了!那火光照得半边天都红了!叛军?哼,听说史思明那老狗在河对岸气得跳脚,还摔下马,差点淹死在冰窟窿里!报应!活该!”

烧了!史思明摔了!

一股巨大的、夹杂着痛快的暖流瞬间冲散了王思礼身上的寒意和剧痛!他咧开嘴,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冻伤,嘶嘶抽着冷气。值了!这三万兄弟在雀鼠谷风雪里搏命,他王思礼在冰河里滚一遭,值了!

“将军,快!把这碗‘辣汤’喝了!” 渔家姑娘阿萝不由分说,舀起一勺滚烫的、辛辣刺鼻的汤汁就往王思礼嘴边送,“阿爹用老姜、花椒、烧刀子熬的!驱寒!活血脉!再重的寒气也能给你逼出来!”

那汤汁一入口,如同吞下了一团燃烧的炭火!辛辣狂暴的热流瞬间从喉咙炸开,直冲头顶,呛得王思礼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横流,感觉整个肺管子都要被烧穿了!

“咳!咳咳咳…这…这是啥…咳咳…” 王思礼咳得撕心裂肺,感觉半条命都要咳出去了。

“咽下去!将军!必须咽下去!” 阿萝却异常坚持,眼神里透着渔家儿女的倔强,“您肺里呛了冰水,寒气入骨!不用这猛药,落下病根,这辈子就废了!快!趁热!”

看着少女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感受着那碗“毒药”带来的、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狂暴热量,王思礼把心一横!他娘的,死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一碗汤?!他猛地张嘴,任由阿萝将那一勺勺滚烫辛辣的汤汁灌进喉咙!

“咕咚!咕咚!” 他强迫自己吞咽!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火烧火燎的剧痛!汗水如同小溪般瞬间从额头、脖颈、后背涌出,浸透了粗布单衣!一股股强烈的暖流,如同狂暴的野马,在他冰冷的四肢百骸中奔腾冲撞!僵硬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吧声,冻得麻木的肢体开始恢复知觉,带来针刺般的麻痒和酸痛!

一碗“辣汤”灌完,王思礼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却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来自幽冥的寒意,似乎真的被这碗霸道的汤药驱散了不少。

“好…好霸道的汤…” 王思礼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嘿嘿,祖传的方子,专治落水冻伤!” 老渔夫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将军您命大,阎王爷不收!好好歇着,等养好了伤…”

王思礼却挣扎着,再次试图坐起,目光灼灼:“老丈…阿萝姑娘…救命之恩,王思礼永世不忘!但现在…不行!苏大帅在河东苦战!史思明那老狗还没死!我不能躺在这里!告诉我…这里离雀鼠谷…还有多远?有没有…能走的路?”

汾水上游·史思明大营

帅帐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压抑到极点的阴冷。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史思明脸色灰败地半躺在铺着厚厚熊皮的胡床上,腰腹间缠着厚厚的麻布夹板,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他疼得龇牙咧嘴,额角渗出冷汗。雀鼠谷风雪火攻的挫败,沁水仓被焚的肉痛,特别是冰河之上被王思礼当众羞辱、最后还狼狈坠马的奇耻大辱,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废物!一群废物!” 他抓起手边一个鎏金酒杯,狠狠砸在跪在帐中的斥候队长头上!酒杯碎裂,殷红的葡萄酒混着鲜血从斥候队长额头淌下,那人却动也不敢动。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思礼那狗崽子难道真被河龙王招去当女婿了?!给老子找!继续找!沿河两岸!所有渔村!所有能藏人的山洞!给老子一寸寸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老子刨出来!活要见人!死…老子要鞭尸三百!挫骨扬灰!”

“大帅息怒…息怒啊…” 一名幕僚硬着头皮劝道,“王思礼就算没死,冰河那一下也够他受的,不死也废了!当务之急是粮草…沁水仓的粮草被焚,田承嗣那边虽然还在征缴,但杯水车薪…军中存粮…最多只够十日了!还有…拔野古和回纥那边…”

“闭嘴!” 史思明暴怒地打断,眼中凶光闪烁,“粮草!粮草!老子不知道粮草重要吗?!田承嗣那老狐狸,刮地皮的本事都喂狗了?!催!给老子再催!告诉他,十日之内,筹不到足够粮草,老子就带兵回河东,亲自去他营里‘借粮’!”

他喘着粗气,腰间的疼痛让他更加烦躁:“拔野古…回纥…哼!阿史那敏那疯婆娘,脑子里只有她爹的坟!移地健那小子,毛都没长齐,也敢跟老子玩心眼!只要老子手里还有兵!他们就得乖乖当老子的刀!” 话虽如此,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还是爬上了史思明的眉梢。沁水仓被焚的消息肯定瞒不住,那帮胡虏,最是势利…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亲兵连滚爬爬冲进大帐,脸色煞白,“大帅!不好了!西…西边!苏…苏定方的大军动了!”

“什么?!” 史思明猛地挺直身体,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死死抓住胡床边缘,“苏定方?他想干什么?强攻老子大营?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不是强攻!” 亲兵声音带着惊恐,“是…是水军!苏定方把雀鼠谷缴获的、还有临时征调的数百条大小船只,全…全装满了柴草!浇了猛火油!正…正顺流而下!朝着…朝着咱们架在汾水上的浮桥…冲过来了!”

“火船?!” 史思明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苏定方的狠毒用心!他赖以连接两岸、输送兵力和粮草的生命线——浮桥!

“快!传令!弓弩手!给我射!射沉那些船!快——!”

然而,太晚了!

汾水河面上,数百条大小船只,如同点燃的火龙,在湍急水流的推动下,借着风势,正以惊人的速度顺流而下!船体上堆满了浸透猛火油的干柴枯草,熊熊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将半条汾水都映照得一片通红!船头船尾,还绑着用粗大原木削尖的撞角!

“放箭——!放火箭——!” 浮桥两岸的叛军弓弩手惊恐地嘶吼着,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火船!但效果微乎其微!火箭射中燃烧的船体,不过是火上浇油!普通的箭矢更是被火焰吞没!偶尔有船只被射中要害,在河心打横、倾覆,反而阻断了水流,让后续的火船更加集中地冲向目标!

“轰隆——!!!”

第一条装满烈焰和死亡的火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上了浮桥的桥墩!巨大的撞击力让整座浮桥都剧烈地摇晃起来!船体瞬间碎裂,燃烧的猛火油如同岩浆般泼溅在木质桥面上!大火瞬间蔓延!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更多的火船如同疯狂的复仇火鸟,前赴后继地撞了上来!

“咔嚓!轰隆!噼啪!”

巨大的撞击声、木料断裂声、火焰爆燃声连成一片!坚固的浮桥在火海和巨力的双重摧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桥面木板被点燃,粗大的缆绳在火焰中崩断!连接两岸的浮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大火吞噬、肢解!

“桥…桥要塌了!快跑啊——!” 浮桥上的叛军士兵发出绝望的哭嚎,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两岸的叛军大营一片大乱!

“苏——定——方——!!!” 史思明在帅帐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一条生命线在火海中化为乌有!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胡床上!

汾水滔滔,烈焰熊熊。苏定方伫立在南岸高地,冷冷地注视着对岸叛军营盘的混乱。火光照亮了他布满风霜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冰冷的杀意。史思明的浮桥断了,他通往潼关侧后的路,也堵死了大半!接下来…就该是关门打狗了!

**疏勒城西·决死沙场

风沙呜咽,卷起地上的浮尘,抽打在脸上生疼。铅灰色的天幕下,一片被十万大食军阵围出来的巨大圆形空地,如同斗兽场般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骆驼的膻气和一种异族军队特有的、带着侵略性的喧嚣。

空地中央,两具尸体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倒伏着。一具属于大食军中有名的勇士“铁塔”哈桑,他庞大的身躯几乎被从中劈开,沉重的链枷掉落在手边,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兀自圆睁着,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愕与难以置信。另一具则属于以速度诡谲着称的弯刀手萨利赫,他被一柄巨大的陌刀连人带刀钉死在地上,心口处一个恐怖的血洞,早已气绝。

鲜血,在干燥的沙土地上洇开大片大片的暗红,迅速被贪婪的沙砾吸吮。

疏勒城头,爆发出压抑到极致后猛然喷发的、震天动地的怒吼!仅存的唐军士卒和疏勒百姓,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残破的城墙和手中的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那面早已残破不堪的唐字战旗,在城楼最高处,迎着风沙,猎猎狂舞!

鲁炅拄着他那柄巨大、沉重、刃口已布满豁口和卷刃、甚至微微弯曲的陌刀,如同血池地狱中爬出的魔神,站在决斗场的中央!他浑身浴血,那身破烂的明光铠上布满了刀痕和撞击的凹痕,左肩被链枷擦过的地方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左眼蒙着的布带早已被血浸透,粘在狰狞的眼窝上。露出的右眼,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令人心悸的疯狂火焰!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

连斩两员大食猛将!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他的体力已近枯竭,鲜血的流失带来阵阵眩晕。但他不能倒!他的背后,是摇摇欲坠的疏勒城!是城中无数双绝望中燃起一丝微光的眼睛!

大食军阵,一片死寂。十万双眼睛,带着震惊、愤怒、恐惧,死死盯着场中那个如同浴血修罗般的独眼唐将。哈桑的巨力!萨利赫的诡速!竟然都倒在了这个看似摇摇欲坠的敌人刀下!那柄巨大的、染血的陌刀,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如同死神的镰刀!

帅旗下,阿布·穆斯林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精心挑选的两员悍将,本想以雷霆之势碾碎这个狂妄的唐将,挽回自己因接受挑战而可能受损的威望。结果,却成了对方刀下亡魂,反而极大地提振了疏勒守军那垂死的士气!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这个独眼疯子狠狠抽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还有谁——?!!” 鲁炅猛地扬起陌刀,刀尖直指大食帅旗的方向,发出撕裂长空的咆哮!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决斗场上回荡,带着无尽的轻蔑与挑衅!

“…堂堂大食呼罗珊总督!十万大军的统帅!”

“…麾下…难道尽是这等…土鸡瓦狗吗?!!”

“…阿布·穆斯林——!!”

“…可敢…亲自下场——?!!”

“…取某…项上人头——?!!”

这赤裸裸的、如同鞭子般抽在脸上的挑衅,让整个大食军阵瞬间沸腾!愤怒的咆哮如同海啸般响起!

“杀了他!”

“撕碎这个异教徒!”

“总督大人!让我去!”

将领们群情激愤,纷纷请战!

阿布·穆斯林的手,死死按在了腰间那柄镶嵌着硕大绿宝石的华丽弯刀刀柄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场中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立如山的身影。愤怒在胸中燃烧,但更深处,一丝冰冷的理智在提醒他:这个唐将…是故意的!他在激怒自己!他在求死!更在用自己的生命,拖延时间!动摇军心!

他阿布·穆斯林,是统帅!是总督!岂能如角斗士般下场与一个亡命之徒搏命?赢了,是应该的;输了…那将是整个东征军的灾难!

就在阿布·穆斯林脸色铁青,权衡利弊,犹豫不决之际——

“呜——呜——呜——!”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号角声,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示警意味,突然从大食军阵的后方,遥远的西方天际传来!

紧接着,一名浑身浴血、风尘仆仆的大食斥候骑兵,如同旋风般冲过层层军阵,在无数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连滚爬爬地冲到帅旗之下,翻身下马,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报——!总督大人!不…不好了!”

“…西…西边!葱岭方向!”

“…发现…发现唐军旗号!人数…人数不详!但…但看烟尘…至少…至少上万精骑!”

“…他们…他们打的是…是…‘郭’字旗!还有…‘安西’残旗!”

“…距离…距离我军后营…不足…不足百里了——!!!”

“什么?!” 阿布·穆斯林霍然变色!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郭?安西残旗?上万精骑?!从葱岭方向杀来?!这怎么可能?!唐军在安西的主力不是早已被击溃了吗?!夫蒙灵察远在泥婆罗!这支骑兵…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郭…郭子仪?!” 一个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阿布·穆斯林的脑海!那个在朔方、让吐蕃人闻风丧胆的唐军统帅!他…他竟然敢分兵?敢翻越死亡绝域葱岭?!来捅自己的后路?!

军阵后方传来的示警号角,斥候惊恐的呼喊,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十万大食军中蔓延开来!刚刚被鲁炅连斩两将压下去的恐慌,如同野火般复燃,并且更加猛烈!后路!他们的后路可能被抄了!

帅旗下,将领们脸色剧变,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不安。前有疏勒孤城和那个如同疯魔般的独眼唐将,后有来历不明但威胁巨大的唐军精骑!腹背受敌!

阿布·穆斯林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决斗场中央。鲁炅显然也听到了后方的骚动和那示警的号角,他依旧拄着陌刀挺立着,但那只独眼中,却陡然爆发出一种狂喜和洞悉一切的光芒!他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对着阿布·穆斯林的方向,发出了更加肆无忌惮、充满嘲讽的狂笑!

“哈哈哈…咳咳…阿布·穆斯林!听到了吗?!”

“…我大唐…安西的铁骑…回来了——!!”

“…你的死期…到了——!!!”

这笑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阿布·穆斯林的心头!也彻底点燃了大食军阵的恐慌!腹背受敌的阴影,瞬间压垮了许多士兵的心理防线!

“总督大人!撤吧!先稳住后营!” 一名将领急切地喊道。

“是啊!疏勒已是囊中之物,随时可破!当务之急是后路!” 另一人也附和。

阿布·穆斯林死死盯着狂笑的鲁炅,又看看身后隐隐骚动的庞大军队,再看看西方地平线上似乎腾起的烟尘,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暴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精心策划的东征!他踏破安西的赫赫武功!眼看就要攻下这最后一座孤城!竟然…竟然被一个独眼疯子和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搅得天翻地覆!

“鸣金——!” 阿布·穆斯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怨毒,“…收兵——!后军变前军!警戒西方来敌——!”

“…疏勒…本总督…改日再来取你狗命——!!!”

凄厉的金钲声响起!如同丧钟!庞大的大食军阵开始缓缓蠕动、转向!十万大军,竟在疏勒城下,在一个独眼唐将的疯狂挑战和一支突然出现的骑兵威胁下…暂时退却了!

城头上,爆发出震耳欲聋、带着哭腔的欢呼!鲁炅拄着陌刀,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大食军队,看着西方天际,那只独眼中燃烧的火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渺茫的希望。他挺直的脊背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染血的沙地上,只有那柄巨大的陌刀,依旧倔强地插在身前,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郭子仪…是你吗?安西…还有救?!

长安·太医署·密室

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浓重的药味也压不住那股新鲜的血腥气。王焘和小药童的尸体已被移走,但地上的暗红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味道,依旧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高力士坐在太师椅上,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他面前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察事厅负责太医署暗线的档头,代号“鹞鹰”,面容普通,眼神却锐利如刀。另一个,则是刚刚从潼关风尘仆仆赶回、带来李琰密令的哥舒翰亲信校尉。

“王焘指甲缝里的紫色丝线,与李辅国心腹宦官内衬破损处吻合,已确认。” 鹞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小药童喉间淬毒吹针,手法极其专业,非宫中寻常宦官所能为。昨夜药房外,除李辅国一行人,另有一道极轻微的脚步声在屋顶停留片刻,轻功极高,疑似内侍省‘影卫’所为。灭口者,应系此人,受李辅国或其背后之人指使。”

高力士敲击扶手的手指顿住了。影卫…那是张皇后能动用的、最隐秘的力量。这指向,已经昭然若揭。

“陛下密旨在此!” 潼关来的校尉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个密封的铜管,“陛下口谕:‘雀隼已惊,该收网了’。另…陛下听闻太医署之事,震怒!命高翁…务必护住‘灞上青苗’!不容有失!”

高力士接过铜管,剔除火漆,快速扫过里面的内容。李琰的批复只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准!速!” 以及对上官婉儿计划的全力支持。最后一行小字:“深宫暗涌,卿自决之,朕信卿。”

一股暖流混杂着沉重的压力涌上高力士心头。他收起密旨,目光转向鹞鹰:“李辅国那边…有何动静?”

“李辅国昨夜离了太医署,径直去了皇后寝宫,逗留近一个时辰才出。今日一早,皇后宫中掌事宫女‘翠缕’秘密出宫,去了…永兴坊,一座不起眼的民宅。那宅子…是张皇后母族一个远房侄儿的外宅,里面养着一个…从蜀中来的‘名医’,据说…尤其擅长…诊妇人隐疾,及…落胎之术。” 鹞鹰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落胎…” 高力士眼中寒光爆射!果然!张皇后这毒妇,已经等不及了!她不敢直接对婉儿下手,怕留下把柄,竟想用这种“意外”的方式,让婉儿和她腹中的龙种“自然”消失!

“好…很好…” 高力士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他缓缓站起身,“传令下去。”

“…‘鹞鹰’,你亲自带人,给我盯死那个蜀中‘名医’!他接触过的所有药物、用具,给咱家查个底朝天!有任何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

“…哥舒翰将军的人,你拿着咱家的令牌,去百骑司调一队最精悍可靠的人手,换上便装,暗中入驻灞上军屯!给我把上官待诏的临时官舍围成铁桶!一只可疑的苍蝇也不许飞进去!所有进出之人,饮食、汤药,必须经过我们的人查验!”

“…至于皇后宫里的‘翠缕’…” 高力士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给咱家‘请’到察事厅去喝杯茶!咱家…要亲自问问她…蜀中的风土人情!”

一道道命令冰冷而迅速地发出。深宫之内,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随着李琰“收网”的旨意,正式打响!高力士这只老狐狸,终于亮出了他守护皇室血脉的獠牙!张皇后的杀局,才刚刚开始,便已撞上了最坚固的铁壁!

灞上军屯·临时官舍

寒风从土屋的缝隙钻入,吹得案头油灯火苗不安地跳动。上官婉儿裹着银狐裘,坐在铺着厚厚毛毡的土炕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她纤细的手指,正无比轻柔地抚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一个顽强的小生命正在悄然孕育,是她在这滔天巨浪中唯一的温暖与牵绊,也是她最大的软肋和…力量之源。

哥舒翰派来的校尉已经离开,带走了她依据李琰密旨、精心拟定的下一步计划——几份足以以假乱真、能瞬间点燃阿史那敏和移地健之间猜忌怒火的“密约”副本和“意外”指令。高力士也派了心腹太监过来,隐晦地告知了太医署的变故和深宫的杀机,以及他已布下的重重防护。

婉儿心中并无多少恐惧,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该来的,总会来。既然避不开,那就战!为了陛下,为了大唐,也为了…腹中这个尚未谋面的孩子。

她轻轻拿起炕桌上那碗刚刚由高力士派来的、绝对信得过的老太监亲自端来的安胎药。药汁温热,散发着熟悉的苦涩味道。她正要送到唇边——

“待诏!待诏!不好了!” 京兆尹崔光远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官帽歪斜,脸上满是惊惶,“军屯…军屯出事了!”

婉儿的手一顿,药碗停在唇边:“何事惊慌?”

“是…是那些新种的冬麦!” 崔光远声音带着哭腔,“昨夜…昨夜不知怎么的!好几块靠近河滩、刚冒出青苗的地…被人…被人连夜泼了滚烫的卤水!苗…苗全烧死了!地里…还…还插着木牌!上面…上面写着…”

“写着什么?” 婉儿的声音冷了下来。

“…写着…写着‘妖女祸国,天罚青苗’!” 崔光远的声音颤抖,“还…还有一些流言…在民夫和健妇里传开了…说…说待诏您…您寒冬腊月逆天种麦,触怒了谷神…这才引来…引来…天罚!要…要绝了大家的活路啊!现在…现在人心惶惶!好些人…都不敢下地了!”

妖女祸国…天罚青苗…

婉儿缓缓放下药碗。指尖冰凉。

张皇后…你的刀子…终于砍到灞上来了吗?用毁掉这最后的希望…来动摇人心…来逼我…心神失守?

她抬起手,再次轻轻抚上小腹。孩子…别怕…

娘亲…不会让她们得逞!

这灞上的青苗…这长安的希望…

谁也毁不掉!

婉儿站起身,挺直了单薄却坚韧的脊梁,眼神锐利如刀:

“崔府尹!”

“下…下官在!”

“备马!点起火把!”

“…本官…要亲自去…看看那片‘天罚之地’!”

“…告诉所有人!”

“…青苗毁了…可以再种!”

“…人心…绝不能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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