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一听见顾方远的声音,猛然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光柱,瞬间聚焦在顾方远的脸上。
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平静,甚至没有明显的怒意。
但站在他对面的顾方远,却能清晰地、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冰冷刺骨的强烈杀意,正从秦父身上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深刻恨意,浓郁得几乎形成了实质。
带着血腥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周围的空气里,让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秦父垂在身侧的右手,在众人视线不及之处,缓缓地、极其用力地握紧。
手背上那几根粗大的青筋如同蚯蚓般骤然凸起、扭动,显示出他内心正在经历的、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冲击。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常人胆寒的逼人气势,顾方远却毫不畏惧,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他坦然抬起眼。
径直迎上秦父那冰冷刺骨、蕴含着无限风暴的目光。
甚至,还几不可察地微微挺直了原本就站得笔直的脊背,如同一棵迎向暴风雨的青松。
其实,此刻他内心对秦家、对秦父的恨意与怒火,丝毫不少于对方给予他的。
只是,这么多年在商海和特定环境中的浮沉挣扎,早已将他的锋芒磨砺得内敛。
教会了他如何将真实的情绪深深地隐藏在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之下。
他的左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此刻正紧紧地攥着一枚温润的、带着他体温的翡翠平安扣,指腹反复地、用力地摩挲着那光滑而冰凉的玉质表面。
借此来压制内心同样汹涌澎湃的仇恨浪潮。
秦家最该死、最该千刀万剐的,是那个无法无天、恶贯满盈的秦奋,这没错。
但顾方远心里比谁都清楚。
秦奋所有罪恶的根源,秦家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归根结底,正是眼前这个看似道貌岸然、大权在握的秦父!
顾方远的眼神深处,掠过一抹极其幽暗的光芒。
他想起了上一世,秦奋依仗着父亲的权势,所犯下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的罪行。
那些破碎的家庭,那些被摧残的生命……每一笔,都是血债!
其实,秦奋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秦父即便在事发当时可能被蒙在鼓里,但事后,凭借他的身份和能量,绝对会、也完全有能力派人将每一件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顾方远清楚地记得。
在上一世,秦父身边那位跟了他最久、最为信任的秘书,就曾不止一次地、用极其隐晦的方式,向秦父暗示甚至明示过秦奋在外面惹出的那些滔天大祸。
然而,令人感到讽刺和心寒的是....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重新来过。
秦父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聋子一样,对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近乎自欺欺人地装作一无所知,继续毫无底线地纵容着他那个宝贝儿子秦奋在外面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想到这里.....
顾方远那紧抿的嘴角,难以自控地泛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几不可见的讥讽冷笑。
如果没有秦父多年来毫无原则的包庇、纵容和那强大的权力作为后盾,上一世的秦奋,又怎么可能嚣张跋扈到那般地步,犯下那么多罄竹难书的罪行,最终却连一点像样的惩罚都没有受到?
他的目光,与秦父那饱含杀意的目光,在半空中无声地交锋、碰撞。
仿佛能听见“噼啪”作响的电光火石在迸溅。
一场无声的、但更为残酷的战争,已然在这弥漫着悲伤与阴谋气息的现场,拉开了序幕。
这种无声的碰撞,就连魏天明也明显感受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半步。
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秦父和顾方远视线交汇的中间地带。
虽然不能完全阻隔那无形的交锋,却成功打破了那种凝固的氛围。
“事故原因已经初步确定,死者你们当然可以带走,”魏天明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公事公办的沉稳,试图用事务性的对话冲淡这份诡异。
“需要我派人帮你送回去吗?”他看向顾方远,目光中带着询问。
顾方远缓缓将视线从秦父身上移开,仿佛费了些力气。
他看了一眼他们开来的车辆——清一色小轿车,显然不适合运送遗体。
沉默地点了点头,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
“那就麻烦魏局长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接着转向一直沉默跟在身后的顾大壮,招了招手。
顾大壮立刻小跑着上前,微微躬身,听着吩咐。
“安排一个知道王师傅家地址的兄弟,跟着公安同志的车一起,直接送王师傅家里去。”
顾方远吩咐着,语气沉重,“过去后,和家属好好沟通,把丧葬的事情妥善安排好,需要多少钱,先从厂里支取。我们晚些时候,再一起过去追悼。”
他说完,轻轻拍了拍顾大壮的肩膀,那动作里带着托付,也带着沉痛。
“好的,老板!”顾大壮瓮声瓮气地应道,黝黑的脸上满是肃穆。
他立刻转身,在跟随而来的人群中点出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低声交代了几句。
那小伙子重重地点点头,抹了把眼角,快步走向了准备运送司机遗体的车辆。
顾方远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如同石雕般站立的秦父,以及他身后那位表情复杂、紧抿着红唇的岩崎娜美。
这才毅然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向着自己车队的方向走去。
阳光拉长了他的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至于能不能通过这次事件,顺藤摸瓜查出秦父或者岩崎娜美与此事关联的蛛丝马迹,那就要看公安的本事,以及对方是否会留下致命的破绽了。
不过顾方远内心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别看秦父现在仕途似乎受阻,家里又被顾方远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但顾方远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