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葛三妹的惨呼,而是另一个婆子,刁玉伟的老娘,此刻,她看着自己满手黏腻腻的血迹,吓得大声尖叫。
再看葛三妹,她的衣服被扯烂,一大块癣痕中央出现一道明显的血痕,正是被刁玉伟的老娘用指甲挠出来的。
牛皮癣的特点之一就是不断地蜕皮,所以有癣的地方皮肤总是在不断地新生,极其的薄弱。
用指甲轻轻一划,就是一道血印子,如果使点力,能把一整块皮都扯下来。
刁玉伟的老娘被满手的血迹吓蒙了,而葛三妹却是被疼蒙了。
葛三妹疼劲过去,好似疯了一样,朝着几个婆子冲了过去。
几家的男人不好下手拉人,就看着四个婆子在那里真人斗地主。
刁旺启此刻心情万分复杂,一方面,村里出了这种事情,极其不光彩。
另一方面,还是觉得有些欣慰,自己作为村长的威严和功能得到了尊重。
看吧,你们平时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出了事儿,不是还得找到我头上?
此刻,几个妇人纠缠在一块,又掐又挠,扯头发,撕衣服,再这样下去,就得打马赛克了。
刁旺启没好气地对着大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吼道:“过来几个婆子,给她们拉开,说事儿就说事儿,掐架能解决问题啊?”
人群里走出来几个胆子大又喜欢看热闹的妇人,怕沾身上血,出工不出力,拉了好半天勉强算是拉开了。
刁旺启看着葛三妹的惨状,没法睁眼,就让自家老婆子给她拿了一条破床单披上。
“打给谁看呢?你们打死都没用!
“还没了解到底咋出的事儿,就开始相互推卸责任了?
“出了这种事儿,谁撺掇谁重要吗?我看,一个冤枉的都没有!
“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去县里把事情弄清楚,该找人找人,该找律师找律师。”
葛三妹裹了裹身上的破床单,一把鼻子一把泪道:“他刁叔,我就一个农村妇女,也没啥文化,上哪找关系、找律师啊?
“发达虽然姓齐,但从小可是跟玉坤一起长大的,两人玩得最好,亲兄弟也就这样了,他就是你亲侄子,你可不能不管呀!”
刁旺启被她哭得心烦,但又不好发作。
其实这事儿他真的不能不管,齐发达算个屁的侄子,但刁玉伟却是他实打实的侄子。
刁旺启黑着脸道:“别号丧了,等会我带几个人先去县里问问情况。
“你们几家都回去准备准备,给孩子准备点衣服鞋子,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出不来了。
“再预备点钱,尽量往多里预备,小钱不顶用。”
几家人闻言,知道目前大概也只能这么办,都回去准备了。
门口瞧热闹的吃瓜群众也是一哄而散。
……
芝麻村四人被抓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附近的村庄,消息过了几道手,已经快传成死刑了。
这几人名声在外,人憎鬼厌,几乎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不断地相互打听细节,吃瓜吃到飞起。
半天后,刁旺启几个人从县里回来,带回了最新的消息,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新州的工厂大批往河阳搬迁,这几个倒霉蛋失业了,又不想去外地打工,就回来找齐发达。
齐发达就出了个点子,去偷许家庄的树苗,几个人一合计就答应了,最后累计偷了大约价值2000万的树苗!
几家人一听,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眼前发黑。
这真是老天爷和老天奶打架把家拆——天塌了呀!
2000万,这是多少钱?
全村两次贷款欠的债加起来才800万,这几个龟孙子王八蛋居然偷了2000万!
这是多大的窟窿?感觉比女娲补天时那个窟窿还大!
其他三家的大人都疯了,几个老婆子再次冲向葛三妹:“你个老不死的,之前还敢说是我们家孩子撺掇的,原来是你们那个混账王八蛋的主意!”
一阵抓挠撕咬过后,几个妇人被拉开,一个个情绪崩溃,盘腿儿坐在地上大哭,双手不停地拍打地面。
葛三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过她依旧不服输:
“我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几家那混球要真是好人,我家发达再撺掇也没用。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就是从根儿上坏的,你们当爹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刁旺启脸色难看,吼道:“闭嘴!都特么娘的给老子闭嘴!你们几家的孩子还在里面呢,你们在这里又打又吵,能把他们弄出来吗?
“你们有这工夫,还不如多想想怎么筹钱,去求许家庄谅解。
“警察说了,多赔钱,主动赔偿损失,拿到谅解书,说不定还能少判几年。”
葛三妹颤颤巍巍地道:“他刁叔啊,他们会判几年?”
刁旺启看了一眼葛三妹的惨状,没好气地道:“我在县里找懂法律的问过了,你家发达教唆别人,还负责销赃,是主犯,至少十五年,搞不好还会无期!其他三个至少也是10年以上!”
“啊?十五年?无期!?”
葛三妹听完,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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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县局工作人员带着四个犯罪嫌疑人指认了现场,调查取证工作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这个案子基本上得到了定性——特大团伙盗窃案,证据链非常充分,四名犯罪嫌疑人也对盗窃行为供认不讳。
河阳县局,两抢一盗小组组长办公室。
“当当当!”
有人敲门,李成刚喊了一句“进”。
来人是那个年轻的小警察,姓孙,叫孙永攀。
“小孙啊,什么事儿?”
“组长,我有个疑问,想跟你聊聊。”
李成刚道:“坐吧,喝茶自己倒。”
“不喝了,我说完就走。”孙永攀道,“组长,我看了那几段证据视频,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
孙永攀整理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道:“组长,我觉得这几段视频不太对劲,似乎有点过于完美了。
“我今天也跟着去了现场,查看了摄像头的位置。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重新复盘了监控视频,发现了两个疑点。”
李成刚不动声色:“什么疑点?”
孙永攀道:“第一个疑点,受害人提供的监控视频过于清晰了,那种监控摄像头很难达到那样的清晰度,尤其是夜间。
“第二个疑点,拍摄的角度不太对。虽然大部分镜头看上去是那里安装的摄像头拍摄的,但也有少量镜头角度不太对,除非那监控摄像头会移动。
“所以,组长,我觉得这些视频有问题,至少也属于是‘瑕疵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