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独臂人缓步走近,我们这才得以看清他的全貌。
他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憔悴,眼角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左颊上有一道寸许长的疤痕,更添几分沧桑。
然而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仍是一脸疑惑,并不记得何时见过此人。
还未等我们开口询问,独臂人已是泪眼婆娑,声音哽咽而沧桑:“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三个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的目光在我们脸上来回逡巡,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我警惕地看着他,王兵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我们认识吗?”
独臂人的眼神却略过了我和王兵,直直地看向大头,眼中竟是满怀期待与激动,那神情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大头被独臂人看得有些发懵,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直接摆出了七杀拳的起手式,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你究竟是谁?”
独臂人见大头有了敌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连忙摆手说道:“怪我,怪我太激动了,都忘了你们可能认不出我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无奈。
说着,独臂人用仅存的左手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副纯白色的面具。
那面具做工精致,表面光滑如镜,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他将面具缓缓戴在脸上,问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我们一同看向这幅面具,刹那间,一段尘封的往事在脑海中浮现——那个血色的夜晚,密林中的追杀,还有那个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白色面具人。
我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独臂人正是当年围剿老陈时,对我们出手相救的白色面具人,好像叫冷白来着。
王兵率先反应了过来,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是你!冷白!当初还多亏了阁下相救,我们才能逃过一劫。”
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冷白的左手。
冷白这才放下了面具,激动得声音发抖:“哈哈哈,没想到你们还没忘...太好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一种历经沧桑后重逢的喜悦。
冷白说着,再次看向大头,语气变得格外温柔:“你们能活下来,一定是陈门主在天有灵,保护着你们。”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就像一位长辈看着自己疼爱的晚辈。
大头却还是警惕地看着冷白,拳头依然紧握:“哼,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杀害我师父!”他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痛苦。
冷白被大头这一问,嘴角剧烈地抽动着,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愧疚,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右袖,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
“大头,不得无礼。”王兵出声制止,随即转向冷白,语气诚恳:“不过冷白兄,我们确实有太多疑问,还希望你能如实相告。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查真相。”
冷白长叹一声,目光变得悠远:“没想到,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时光流逝的感慨。
我望着冷白空荡荡的右袖,顿时有些伤感。
我记得很清楚,这只右臂,正是当初为了救老陈而被乌鸦男硬生生砍断的。
持刀狂这时插话道:“几位就别再这里聊了,随我进屋吧。师父的灵堂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这才意识到,我们还处在郑三泰的灵堂中,在这里交谈确实不妥。
空气中弥漫的香火味和悲伤氛围,让我们都不禁肃然起敬。
于是我们随着持刀狂离开灵堂,重新走进了刚才喝茶的房间。
待众人都坐定,持刀狂亲自为我们斟上热茶。
茶香袅袅中,王兵这才继续问道:“冷白兄,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戴乌鸦面具的究竟是何人?”
冷白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他缓缓端起茶杯,却又放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就算你们知道了他的身份,就凭你们也是没有办法应对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陈门主当初拼死救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着,别再趟这趟浑水了。”
冷白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我也是侥幸逃脱出来,凭着曾和持刀狂有些交情,才来这千机门寻求庇护的。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若是能更强一些,或许就能保下陈门主...”
大头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什么没有用!此仇不报,如何对得起师父的在天之灵!我大头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师父报仇。”他的眼睛通红,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我按住大头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转向冷白说道:“冷白兄,还请如实相告。我们几人来到省城,也就是为了此事。这些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老陈报仇。”
冷白摇了摇头:“这...”
持刀狂这时站了起来,声音铿锵有力:“是啊,冷白兄,你就说吧!我师父也是丧命于此人之手,报仇,算我们千机门一个!我们千机门虽然以锻造为生,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冷白这时看向了持刀狂,又环视我们一圈,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有千机门相助,或许能多点胜算...”他的语气中带着认命般的无奈。
有了冷白这句话,我们皆是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多年的追寻,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一切的谜题,终于要得以迎刃而解了。
冷白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缓缓开口道:“乌鸦面具下的人,正是现在掌控着索命门的人,罗忠。”
王兵突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寒光:“果然和索命门有关。”
冷白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你们已经知晓索命门了?没想到你们还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他的语气中带着惊讶,也带着一丝欣慰。
王兵叹了口气,揉了揉胸口,那里还残留着阎王笑的余毒:“确实是费了一番周折,差点丧命于此。若不是有位神医相助,恐怕我们已经...”
冷白连连摇头:“是吧,他们没有那么好对付的。索命门传承数百年,门中高手如云,暗杀手段层出不穷。我看你们还是放弃吧...”
他的声音中带着恳求,“百年之后,他们也会沦为黄土,付之一炬,不急现在这一刻。”
大头这时却呢喃自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罗忠是吧...好,很好...看我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他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诶,不是劝你们放弃吗...”冷白无奈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王兵也低语道,声音中带着凝重:“索命门的掌控者...想来,确实有些不好对付啊。”他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冷白急得直拍大腿:“诶,你们还真想和索命门对着干啊!这不是去送死吗?”
我也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看来还得从长计议一番,我们必须要有个周全的计划。”
冷白几乎要跳起来:“诶,不是...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持刀狂却朗声笑道:“好,就这么定了!索命门害人不浅,算上我持刀狂一个!况且杨主管还是我千机门的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手。”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大战一场。
冷白紧张地抓住持刀狂的手臂:“诶,持刀狂,怎么你也...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持刀狂抬手制止了冷白的话,语气坚定:“冷白兄,我意已决。现在师父已走,千机门我做主。这个仇,我们千机门报定了!”
冷白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你们知道索命门是什么实力吗?八门之中,唯索命门最为神秘,杀人于无形。他想取你们其中任何一人的性命,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王兵站起身,目光如炬:“知道,但我王兵一生放荡不羁,可不想留下这一个遗憾!”
“简直是乱套了!”冷白转而看向持刀狂,指着大头说道,“持刀狂,还请你为他打造一副防具。他不能死!他是陈门主唯一的传人!你想要什么,我有的,你都能索取。”
持刀狂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正有此意!不过,不只给他,在座的,一人一件!我千机门别的不敢说,锻造技艺绝对是一流的!”
冷白这才稍稍放心,语气中带着感激:“多谢...至少这样,能多一分保障。”
持刀狂站起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这就吩咐下去。虽然不及我师父打造的银丝羽甲,但也能保一时平安。”
他转向我们,郑重承诺,“三日之内,必定为各位打造出最适合的护具。”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多年的追寻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但前路的凶险也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但当我看到王兵坚定的眼神、大头压抑的怒火、持刀狂豪迈的气概,还有冷白眼中深藏的愧疚与决心,我知道,这条路我们已经无法回头。
为了老陈,为了郑老爷子,也为了所有被索命门所害的人,这一战,我们必须打下去。
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将云彩染成了血色。
仿佛在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