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月十五这个阖家欢乐的日子里,洛阳城内早已是张灯结彩,可在这一片繁华盛世的背后,却是暗潮涌动。
“你看看,你看看!那陈蒨像什么话呀,连倾俱亲自下旨,请他来参加今晚宫中的夜宴,他陈蒨都不来。他还有没有把天子,把哀家这个母后,把你这个妻子,把咱们赵家放在眼里?!他想要干什么,造反吗?!”
永宁宫内,大齐的一国之母正像个疯婆子一般,朝着跪在宫外的赵倾然不停发癫。她口中的污言秽语自午时起,便从未停歇过。
就连宫内侍奉的宫人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终于,在太后又一次抓起桌案上的物件,朝赵倾然的身上砸去时,那飞来的镇纸带着一股狠劲,直直地砸在赵倾然的头上。
赵倾然只觉得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随即眼前一黑,而后便是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染红了她的衣摆。
“够了!”随着赵倾然一声大喝,立时令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太后噤若寒蝉,她缓缓站起身,连日累积的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怪你这个爬龙床的贱人!现在蒨儿他休妻了!他不要我了!你满意了吧?”
太后先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吃惊了一阵,但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便为自己找好了托词。
“这也能怪哀家吗?要不是你跟个荡妇一样,和那楚淮泽搞在了一起,做出那有违礼制的事,又怎么会被人给休了呢?
哀家也不知是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来,通奸这种当被浸猪笼的事,都能让你弄得满城皆知,哀家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干净了!”
“我是荡妇?”赵倾然自嘲般笑了一声,旋即从地上捡起早已沾满血的镇纸,朝她母亲的方向狠狠拽去。
“当初明明是母后你说的陈蒨他家世显赫,难以控制。明明是你说楚淮泽性情温良,合你心意,是驸马的上佳之选……所以我才……我才……才纵容楚淮泽,找人杀了他的祖父和父亲等人。
现在事办砸了,被人家发现了,你却把所有的责任都甩到我的身上,母后是觉得日后陈家报复起来,把女儿我拖出去顶罪,就能平了他们的怒火吗?”
被拽回的镇纸虽未砸到太后的脸上,却也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她的胸口,太后被气得捂着心口,气息不顺,缓了好半天,才指着赵倾然怒骂道:
“逆女……逆女啊!要是早知你敢打哀家,当初……当初就该把你给直接掐死!”
……
楚府内,楚淮泽正做着他的皇帝美梦,将内城禁军中的高级武官全部召集于府内的正厅中,开始提前庆祝起自己今夜那虚无缥缈的胜利,甚至还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封了王爵之位。
已经是“晋王”的楚淮义,此刻正斜眼瞧着自己这半场开香槟的便宜兄长,心中不由开始庆幸起,自己一早就向陈蒨投诚的正确决定来。要是自己真跟着这么个拟人生物混下去,怕是明天早上,他的脑袋也得一同挂在城门口。
楚淮义正暗自窃喜之际,已经半醉的楚淮泽一手提酒壶,另一手轻搂着伴舞的歌女,径自向他这边踉跄走来。
“喝呀,淮义……你怎……怎么不喝呀?今儿……可是咱们楚家……大喜的日子!今日过后……这长江以北……就全是咱们哥仨说了算的……”
“兄长,咱们晚上还有大事要干,这酒明日再喝也不迟啊!”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心底想着的确是这楚淮泽的下一顿酒,那十有八九就该是断头的酒了。
不同于楚淮义,很显然楚淮泽他还不知,接下来在内城中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那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现在加上醉酒更是蠢得一塌糊涂,对自己弟弟的劝诫,他更是已经摆出了皇帝的架势,将壶中的美酒尽数倒在了楚淮义的头顶。
“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你现在不是晋王了!朕……现在削去你的爵位……妈的朕让你喝酒……你还敢他妈的推辞……老子让你喝你就喝!老子让你死你就死!再推辞……就……诛你九族!”
楚淮义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强挤出了一副和善的笑容来,可心里早就把楚淮泽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直到反应过来他俩祖宗十八代都是一样的后,方才罢休。
楚淮仁则是赶忙将喝了个半醉的楚淮泽拉开,打起了圆场。
“消消气,兄长,二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
楚淮仁话还未说完,就被楚淮泽一把给推开。此时的楚淮泽已经彻底的进入了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角色之中,对着胆敢拦他的弟弟怒骂道:
“放肆……吴王你他妈放肆!这里是朝堂……你怎能称呼朕兄长,当称呼陛下才是!”
楚淮仁也是没想到,这阉狗的戏瘾这么大。但念起陈蒨交代给他们兄弟俩的任务,还是只得捏着鼻子,陪他演了起来。
……
另一边的陈府内,七家于此集结了上万人的部曲,此刻皆已在陈蒨的吩咐下,换上了禁军的甲胄,整装待发。
“该说的我先前都已经向诸位交代清楚了,今日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七家部曲中的佼佼者。若明日还能站在这里的,我每人赏钱一万,绢、布各十匹,酒、肉管够!
可若不幸,未能活着回来,那上述赏赐翻倍,我会连同安葬的钱,一同交到你们的家人手中。至于留下的父母妻儿,则由我们七家负责出钱养育,保证他们此生衣食无忧!”
“为明公分忧效力,臣等万死不辞!”
正厅之中,崔绍芸死死黏在陈蒨的身上,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哥哥,你可是向芸儿发过誓说,此次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哥哥要是骗芸儿……”
陈蒨低下头,在崔绍芸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放心吧芸儿,整个内城之中,早就没有非我控制的成建制武装力量了。待天子暴毙,新君继位之后,我就来娶你!”
陈蒨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在给自己立flag,他生怕再说下去会给自己奶死,便赶忙换了个话题道:
“芸儿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吗?现在可以拿出来,让哥哥我看一看吗?”
崔绍芸听罢,方才柔情难舍地松开了环绕在陈蒨腰间的玉手,自怀中缓缓取出一枚系有青丝的玉镯,温柔地套在了陈蒨的腕间。
“这镯子是当年祖父与祖母成婚时,祖父送给祖母的。芸儿本想在成婚那一日在送给哥哥,可你不许芸儿今日和你一同去内城赴险,那就让它和这缕青丝代替芸儿陪在哥哥的身边吧!答应芸儿,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然哥哥去哪,芸儿就去哪!”